最近喺高登睇到一篇幾好嘅故 (非甜類),太約係科幻懸疑類吧~~雖然到依家都未結尾唔知會唔會爛尾,暫時先轉貼喺度方便我自己睇,誠意介紹俾大家!
原文轉貼自高登討論區,
作者: Mr. Pizza (如作者不同意轉貼, 請告之刪除)
http://forum3.hkgolden.com/view.aspx?message=3553361
episode 1
是咁的,
事源是我與幾個舊同學聚會,相約在旺角新之城唱k,
一群老朋友很久沒見,大家聚聚舊,說近況,互相吐吐苦水,胡亂地唱歌,開心的時光過得特別快,不知不覺,時間已過了半夜十二點。
那是個星期三的晚上 (因時間配合不到而要聚會在星期三),大部份人第二天還要上班,不能玩通宵;
所以,我們大約在凌晨兩點半就離開了k房,回家去。
我家住大埔,同學當中只有我一人住新界,故只能獨自回家,沒同路人。
我在新之城對出的十字路口與大伙兒道別,雙手插袋,抵著冬天微寒的夜風,急步往西洋菜南街方向走去。
凌晨兩點半,火車地鐵早已停駛了;旺角回大埔,除了走路和坐的士外,主要途徑有兩個: 通宵巴士與亡命小巴;
基於自身的地理位置,加上我實在是有點累,想盡快回家,我選擇了後者,
儘管,它的價錢比較貴。
很快,我來到來西洋菜南街與旺角道交界;
天橋底下,電訊盈科鋪位對出,在一張又一張的夜總會街貼旁,佇立著兩塊鮮綠色的小巴站告示牌,
那就是旺角回大埔的紅van總站。
站裡已有一輪紅van等著,從外面看去,紅van貌似已坐滿了八成座位。
凌晨兩點半,時間確實也不早,也許已經過了夜歸的人流高峰期,我在不用排隊的情況下就直接登上了紅van;
紅van內燈光昏暗,那時的我看不清楚,也沒有留意,其他乘客到底是些什麼人。
正當我在觀察車箱後方是否還有位置時,
車頭的司機回頭一望,帶點不屑的說:
「無位架喇,坐前面啦。」
說罷隨手指著他後面,置於車頭司機位正後方的位置。
我不服氣的看了一眼,的確,整台小巴只剩下車頭位置的這個雙人座位;
我無奈就範,靠窗的坐了下來。
「剩返一個…」 司機看著擋風玻璃,自言自語道。
對,就剩下我身旁的座位,紅van便滿座,可以開車。
我把背包放在膝上,安靜的等待開車;
疲倦的我,只想盡快回家洗個熱水澡。
當然,那時的我根本不會知道,這趟即將出發的亡命小巴旅程,竟是一切可怕事情的開端;
許多個晚上,毎當坐在家裡,呆望窗外十八樓的大埔夜色,我都會暗暗感嘆,如果那晚我沒坐上這班紅van,現在的世界,還是一樣嗎。
episode 2
就當小巴司機等到超不耐煩,瀕臨等不下去,想直接開車離開時,Yuki出現了。當然,那時的我還沒知道這個素未謀面的女乘客的名字,
Yuki這名字,無論它是真名還是假名,我都是在那事件發生後才知道的;
畢竟,那夜小巴上,單憑看她那港女質素來說,還算是中上的外表,
那半點Isabella的青春,半點劉心悠的古典美,加上小許唐詩詠的gfable,
萬萬想不到她竟會有個如此MK,如此狗屁不通的壞品味名字。
Yuki上車後,快速看了看車箱內的情況,確定沒位置後,便在我旁邊的唯一位置坐下。
這時,小巴司機已把車門關上,甫Yuki坐下的那刻,他已踏下了油門,燈也不打的轉出了旺角道路面。
「喂,我旺角道起飛,旺角道起飛…」 小巴司機透過無線電向其他司機匯報,大概他真的以為自己在開飛機了。
難得有個漂亮女子坐在身旁,如此接近,難免叫我有點暗暗開心起來。
利益申報: 我已經有女朋友,我與女友阿怡穩定交往了四年半,彼此都視對方為結婚對象。除了阿怡,問心,我真的沒想過與任何其他女人出軌。
我想說的是,無論你有沒有女友,無論你是一個溝女王還是毒撚,作為男性,當在公共交通工具上,一個漂亮的女子坐在你身旁,與陌生人如此接近,大家的衣角彼此接觸,你或多或小也會有種開心,興奮的感覺。
我始終覺得,這是種男性與生俱來的本能,女人死也不會明白,就像男人死也不會弄懂女人來經時為何會煩躁一樣。
我回過神來,小巴已在疾馳,我望向窗外快速退後的境色,認得這是九龍塘,不知何時,小巴已轉上了窩打老道。
「屌你老母,阿石條撚樣,叫撚左佢咪咁搞,係唔聽,家陣做撚壞哂啲規舉…」
車頭前方傳來司機的講話聲,他一直用無線電與其他同家緊密聯繫著。
我連忙拿出了生活態度4,帶上耳機,挑選播歌模式,在playlist內挑了一個名為「midnight express」的歌單;
這是我專為乘坐亡命小巴而設的「午夜歌單」,全都是「岩mood」的快歌,能夠讓我在小巴的風馳電制旅途中,感受到至高無上的極速快感。
我按下play,激烈的電子節拍立即傳入雙耳;
我聽著歌,看著窗外快速退後的一切,感受著快感。
「繁星已睡 騎警已睡 狂風再共 街燈暢聚
黃燈有罪 紅燈有罪 聯黨結隊 表演壯舉」
Ekin「健神」那完全沒有實力可言的嗓音傳入耳朵,我享受著;
作為迷幻的亡命小巴午夜playlist,第一首響頭炮是經典作「極速」,這是不容置疑的。
紅van火速走完窩打老道,轉上了天橋,準備上斜,向獅子山隧道接近。
我暗暗偷望了身旁的Yuki,她從上車開始頭就一直低著,雙手沒有離開過她那白色生活態度4S的3.5寸屏幕。
她雙手不斷的來回打字;大概正與她男朋友玩whatsapp吧。
「頭搖又尾擺 飄移境界 不想醒覺只想感覺被放大」
此時「健神」唱進了副歌,小巴也快速的駛進了獅子山隧道....
episode 3
紅van火速通過了獅子山隧道,來到沙田;看著窗外的竟色,腦海中忽然有種異樣的感覺,卻又說不出到底是什麼。
紅van如疾風般穿過了隧道收費亭,沿著獅子山隧道公路一直往下駛去。
這一段下坡路,雖不是直路,卻有如一條飛機升降的跑道,毎次乘坐亡命小巴回家,小巴都必定會在此段路開始「黎料」。
「嗶…」 果然,車頂的車速顯示器開始嗶嗶作響。
八十七,八十八,九十,九十二,九十三,九十四…….
紅van車速似是無止境的遞增著。
此時「健神」唱完了「極速」,耳機裡安靜了下來,我聽到了鄰座Yuki的講話聲;
不知什麼時候起,她放棄了whatsapp,轉為講電話。
我很想聽聽她到底在說什麼,所以偷偷按下了耳機上的「stop」按鈕。
「喂啊,你去左邊啊,whatsapp你又唔覆,打比你九萬幾次又唔聽,妖,又要我留埋啲咁既爛鬼message…….哦,你係咪去左搵女仔啊! Bb啊,快啲打返比我啦…」
如無意外,單憑字面猜測,Yuki應該正與自己男友講話沒錯;
無論聽多少遍,無論是出自朋友還是陌生人的口中,毎當聽見別人用「BB」一詞來稱呼自己的伴侶,我總是會不其然的「打冷震」。
想起我與阿怡,總是單純的用對方本名來稱呼大家,我始終覺得,這比用「BB」一詞踏實得多。
此時,我聽到了車頭司機的無線電通話聲:
「喂,喂! 喂聽唔聽到,聽唔聽到!...大舊! 大舊! 炳強! 高佬傑! 喂! 有無人聽到!」
聽起來,小巴司機似是突然聯絡不上其他行家:
「頂你個肺,又會無啦啦壞機都有既。仆佢個臭街啊,部機洗成千幾二千銀,無料到!」
我望向車窗外的境色,紅van已經駛離了獅子山隧道公路,正要過橋橫度城門河;從如此高處望去,城門河兩岸的夜色寧謐怡人。
我心內的不安感覺愈滾愈大,猶如高山上滾下來的雪球一樣;
隱約間,我感到某處十分不妥,卻怎麼也說不出那到底是什麼。
此時,我聽到坐在我背後的一男一女的講話聲:
「喂,你打唔打到比阿祖啊。」女聲問。
「打唔到啊,你打唔打到?」 男聲答。
「打鬼咩,Send左十幾個message,都無人覆。」女聲抱怨。
「屌係咪路啊,又話一齊去佢屋企睇通宵波,家陣呃左我地入大埔又唔聽我地電話,正pk。」男聲也抱怨。
「話撚左你架喇,條友成日神神化化,都唔知係咪玩野。」 女聲責罵。
「屌唔好講咁多喇,拿拿聲再打多幾次啦。」男聲總結。
聽到這裡,紅van已走下橋,進入吐露港公路;看著外面不斷後退的火炭夜境,我的不安感正以幾何級陪增長著;
到底是什麼呢…. 到底是那裡令我感到不妥呢….
驀地,猶如雷擊,一個荒謬至極的念頭崩進了我腦海;
我沒時間三思,一股寒意已沿著脊椎上升,走遍了我全身,手臂上全都是雞皮疙瘩…
「唔撚係啊….」 我暗暗想道。
此時,我背後的一男一女也開始感到不妥,說出了我心底裡的疑問;
「喂,你覺唔覺呢,今晚條街好似特別少車咁既?」女聲問。
「我頭先都想講好耐,你睇條街,無論係呢面線,定係對面線,一架車都無!!」男聲答。
「究竟咩事? 係唔係d咩演習? 唔通警察係面set左roadblock?」女聲問;男的沒答話。
紅van經過了銀禧花園,經過駿景園,打燈靠左,轉出了吐路港公路。
曾坐過這紅van路線的朋友或會知道,儘管這是一條由旺角道出發,以大埔中心為終點站的小巴路線;
可由火炭到大埔的這一段路,紅van是不會走最直接的吐露港公路,而是會轉上司機行家稱之為「舊路」的,大埔公路大埔滘段。
對,後面的男女說得對,這個疑問我從紅van走出獅子山隧道起,就已經感覺到;
初時我還沒為意,只道是凌晨的車輛應該比較少吧。
可是,隨著紅van駛過更多地方,路面上還是一輛車子也沒有,我不禁生奇;
回想起來,剛剛紅van在城門河過橋的時候,城門河兩面的路,好想也是一輛車子也沒有…..
我深深的倒抽了口氣,嘗試清晰思路;
也許,後面的女人講的對,是警察封路,為的是修路,或是在做某個演習?
不,不可能,任憑警權有多大,也不可能封了如此大範圍的路。
再者,如果是封路,怎麼會有我們這台紅van作漏網之魚?
說不通,這想法根本就說不通…
有件事令我更迷惑;
我依稀記得,剛才在獅子山隧道內,記憶中明明是有好幾輛車子在隔鄰線爬頭,
而在紅van後面,我也清楚記得是有台通宵巴士一直在追著我們,
何解紅van好像一出獅子山隧道,轉了個彎,這些車子就突然全都消失了?!
「嗄,唔通….?!」 我只想到了個恐怖的解釋…
「祟基啊唔該。」 此時,紅van後方一男聲喊道。
紅van很快就停在了中大祟基書院的入口外,門打開,兩男兩女從車尾走上來,付錢後就下了車。毫無疑問,他們都是中大學生。
關門,司機再次狠狠的踏在油門上,車速顯示器的「嘩」聲又起,紅van又再起飛。
我一直觀察著車窗外的大埔公路,奢望會至少有一輛倒頭車經過,反定我那恐怖的想法。
可是,沒有…
紅van一路來到廣福邨也沒有…
打從獅子山隧道出來,從沙田到大埔,我一輛車子也見不到。
大概小巴上的其他乘客也發覺有不妥,當紅van停在廣福邨巴士站後,
小巴內所有人也沉默了;
沒有人要說下車,司機也沒有開門。
良久…終於… 小巴後方一個獨自坐在窗邊的青年忍不住,開口問:
「司機大佬啊,點解條街今晚一架車都無既?」
司機回過頭來,看著整台車的乘客,口唇抖了一下,道:
「唔只係車,撞鬼喇,就連一個人都無啊… 我…我無線電call左佢地班仆街成晚,完全無人應,仚家無啦啦死哂啊…!」
後面的男女隨即附和: 「係啊,我地都聯絡唔到我地個friend!」
小巴後方的一個女人也說: 「係啊我都打唔到比我老公啊…」
坐在最後排的兩個潮童也道: 「屌我地都係啊,成班友唔撚見哂! 痴巾!」
就連坐在我身旁的Yuki也微微點頭;整輪小巴也陷入了恐慌…
如果這是套像Lost一樣的美劇,大概在這種場合,某人可以說出一句經典punchline: 「Guys, where is everyone?」
可是,我們不是活在美劇的世界裡,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的突然說起英語;
我唯一想到是,剛才在新之城唱K時,我們最後都沒唱完,被人Cut掉的歌,
正是陳奕迅的,「無人之境」。
episode 4
在嘗試撥給阿怡的第十五次,卻仍是沒人聽的留言信箱後,我放棄了。我清楚明白,無論是這輛紅van的問題,或是我們這群人的問題,還還是整個世界都出了問題,總之,什麼可怕的事情,已經發生了。
紅van沿著廣宏街慢駛,在廣福邨內繞了一圈又一圈。
已經是第三圈了,還是見不到一輪車,一個人,什至是一條狗或是一只蚊的蹤影。
整台紅van的乘客,包括我,包括司機,包括身邊的yuki,也都鴉雀無聲;
因為,我們都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才能夠合適地形容到現在的感受。
第五個圈,還是一只會動的東西也沒看見,司機似乎是放棄了,把紅van駛離廣福邨,在原本小巴路線的下一個站「廣福道」停下。
「嘭喇….」 小巴司機把門打開。
外面的世界一遍寧靜,除了紅van本身的「噠噠」引擎聲,沒有半點聲響。
我看見路邊的7-11,門還是開著的,燈火還是一貫通明,可是,就是沒有半個人,一切都靜止了下來。
看著空無一人的7-11,腦海裡突然冒出了從前在網絡上看過的一些照片;
前蘇聯切爾諾貝爾核電廠爆炸,輻射泄出,令周圍區域的城鎮都要即時疏散,邊成了「鬼城」;
小鎮的人在剎那間的全被疏散,離開了小鎮,
以致一根鉛筆,一只水杯,也都永恆的靜止在那一剎那中,
一晃,就是幾十年。
看著完全空蕩蕩的廣福道,行人過路處那交通燈位還是照舊的運作著,
紅綠燈的紅色標誌「人仔」在夜色中閃爍明亮,
「噠…噠…噠…噠…」
襯托著那規律的盲人指示聲響,零個人的廣福道顯得格外詭異。
紅van泊在路邊,司機沒有回頭,顧自望著窗外發呆;
整車乘客還是一遍的安靜,
毎人都安坐在自己座位裡,頭垂下,思考著。
episode 5
良久,終於有一把男聲開腔講話。「大家,有無睇過果套戲,I am legend?」
剎那間,所有人都抬頭,看著聲音的來源;
是那個坐在窗邊,帶著眼鏡的青年;我認得他,他也是剛才第一個開聲的人。
所有人也看著他,可是沒人答話。
青年見大家沒反應,有點尷尬,唯有繼續自說自話的說下去。
「係一部末世片,講有條友起身,發覺其他人全部唔見哂,自己係果個城市入面最後一個生存既人……我覺得,有啲似我地宜家呢個情況…好似係。」
大家繼續沒反應,青年繼續自己打完場。
「反正就係最後,原來講話全地球都中左一隻毒,瀨哂野,講話90%死哂,之後果10%變左怪物,所以佢就係legend之類——」
聽到這裡,一個中年男人突然插話,他的語氣帶點威嚴:
「你係講緊,一陣會有怪物出黎襲擊我地?」
「唔係,我只係講個電影入面發生既野,同我地情況有少少相同…」 青年連忙搖頭揮手,畏首畏尾,一副怕被人挑戰的模樣。
「唔得,你呢個講法講唔通。」中年男人直接否定青年;
「你地頭先有無留意,其實由我地出左獅子山隧道之後,已經無哂車?
而最重要既係,我清楚記得,係我地出隧道之前,隔離線明明係有兩架私家車過左我地頭,而我地後面亦真係有架巴士一路追緊上黎;
只係,唔知做咩事,一出左獅子山隧道,呢d車就全部消失哂。」
全車沉默,聽中年男人發表偉論;
當然,這樣我早就留意到了,在這一刻,我很想給男人拍個肩膀,說原來我們都是「摩擦力很強」的同道中人。
中年男人繼續:
「換句話講,問題其實係由我地一出獅子山隧道既果一刻起,所有人先消失哂。你地玩電話果乍人,係唔係一出獅子山隧道就打唔到比人地?」
車上的人默默點頭,均覺有理;
「所以,你果套咩野legend行唔通。
明明上一秒鐘仲有車係旁邊,下一秒,過左個灣位已經消失哂,斷估唔會係咩病毒爆發引起既,
因為我唔相信有咩病毒可以係一秒鐘之內連車都可以消失埋,咁樣一啲都唔合理。」
中年男子的專家分析口吻,令青年的「legend理論」不攻自破,
青年自己聽後也覺有理,繼而向中年男子問:
「咁先生你覺得,究竟係發生咩事?
點解會無哂人,點解會無哂車? 佢地去哂邊? 點解打唔到比佢地!?」
面對青年的題目,中年男子似是早有準備,
慢條斯理的向紅van內的所有乘客,說了句:
「你地有無諗過,其實係我地係出獅子山隧道既果一刻,
架小巴發左生意外;我地,其實已經死哂?」
episode 6
中年男人的言論,對紅van內的絕大部份乘客而言,是個極恐怖的厄訊;這猶如宣佈他們將被判以死刑,或是全都得了絕症一樣,叫人只能不知所措的發抖。噢,不對,這個比喻不正確;
因為中年男人所說的是,我們其實全都早已死了,這比被判死刑或是患上絕症都更為不幸。
畢竟,對死刑犯而言,死亡是即將要發生的事,那是將來的事;可對聽了這名中年男人的話的我們而言,我們被告知的,是自己其實早已死去;死亡,一早就發生了在我們身上,這完全是已過去的事,只是作為當事人的我們不知道而已。
那就是說,我們現在所活在的,除了這台紅van外,方圓十萬里都空無一人的死城大埔區,或什至是整個死城香港,或整個死城地球,其實就是人死後靈魂會要去的「冥界」;
如此一來,我們現在的狀態,有如sixth sense內的bruce willies一樣,只差沒有一個金髮男孩走來跟我們作朋友,喃喃說給我們聽,「I see dead people」。
嗄? 我死了? 如何死的? 什麼時候死的? 那裡死的? 那我現在在那裡? 為什麼其他所有人都消失了? 他們全去那裡了? 我們有方法可以復生嗎? 有方法可以回到原本的世界嗎? 有方法可以與原本世界溝通嗎? 他們知道我們的現況嗎? 死後還需要吃東西嗎? 不吃的話,我會再死一次嗎? 我還可以見自己家人嗎? 我可以找那些早已經死去了的家人嗎? 死後可以造愛嗎?....
一如此類的問題,想信此刻,必定也在紅van內其他的所有乘客中不斷旋繞;畢竟,沒有人曾死過,被人家告知自己早已死掉了,這種與日常生活看似距離十萬九千里遠的事物,突然降臨在身上,很老套的說句,真是他媽的超現實沒錯。
所以,對於現在紅van內各路人物都陷入了惶恐之中,我是絕對能夠理解的。
先是小巴司機回頭,指著中年男人,大聲夾惡的反擊:
「屌你老未,你條撚樣係度講咩Q野,我渣左紅Van成廿年,咩野邪野未瀨過啊? 你條撚樣係度妖言惑眾,下? 我渣左廿年紅van,更邪都瀨過啦,咪又係第朝起身太陽出又無事~ 咪當我地宜家被鬼掩眼~ 過幾個鐘無事!」
小巴司機講得大聲,可是此刻,我相信即使是瞎子也能看得出,小巴司機那條揢在銀色手柄上的左臂,正不斷地上下發抖;現在回想起來,之後發生的事確實証明我的觀察沒錯;毎次的生死關頭上,小巴司機總是那個口說不信邪,心卻慌得要命的人;往往第一個逃跑的,都是他。
當然,這是之後發生的事了。
「屌你老屎,亂9係度講….即刻落車,唔好係架車度!」 小巴司機似是想拿多一個「尾彩」,聲音抖著的說道。
這時,我聽到坐在車尾的那兩個潮童的對話。
「頂…唔撚係啊,你有無聽到個阿叔講咩? 佢話我地死撚左啊仆街。」 其中一個抱怨。
「屌,我連處都未破…不過,好似你都未?」 另外一個答道。
「頂你唔好咁大聲啦仆街。」 第一個潮童責備。
老 實說,作為陌生人,我們不是有心要聽這兩個潮童的對話,尤其是這種無聊又沒建設性的垃圾對話。只是,他們自己也有義務,應當明白,當時的紅 van正處於末世來臨舨的惶恐狀應,一眾乘客對身邊正發生的風吹草動也極為緊張,以致他們自以為沒有人會聽見的竊竊私語,竟都被所有人清清楚楚的聽見了。
不過,此刻的眾乘客不可能有心情理會這種爛話題,在生與死這人生重大課題面前,誰家的孩子是否還是個處男,對我們來說,根本一點重要性都沒有。
對我來說,車上其他的所有乘客也陷入了恐慌之中,這種狀態,是可遇見的。
對那個中年男子來說也是: 他對自己所說的話充滿了信心,似是品味著各人因為他的話而製造出來的恐慌。
我暗暗觀察著那中年男子的反應,還一直站著的他,好像對自己突然成為了小巴生還者中的首領,或是精神之柱,顯得有點兒沾沾自喜。
「頂你個肺。」我暗暗罵了一句;不知所謂,即使是在大事大非下,這世界還是充滿著這種不斷想要爭取自我表現的人。
當然,自以為是的中年男人不會想到,他這種自諳是「觀察力很強」的「已死」理論,其實打從紅van過了獅子山隧道,我發覺有什麼東西不妥後,就已經在我的腦海裡出現。
因為我清楚知道,從邏輯分析的角度來看,
除去電影中常出現,老掉牙卻又萬試萬靈的「政府或是外星人在攪鬼」式陰謀論,
面對全世界的人都突然消失了的這種匪夷所思事,
只有像「我們都早已死了,我們都在冥界」的這種皇道「已死論」,
才能夠合理地,全面地解釋我們所在的情況。
因為對於死,我們誰到不算真正了解,當然可以任憑我們隨意的亂套理論上去。
可是,事後回想,証明我與中年男人當時的猜想,其實都錯得離譜 ——
真相是,我們都還沒死,這不是冥界,我們都還真真正正的活著。
或者換個說法會比較恰當;
如果我們是真的死了,一了百了,或許會比之後所發生的悲劇好。
畢竟,在死後的極樂世界為所欲為,總比在一個恐怖的無間地獄裡永世倫迥來得暢快。
尤其是要遇到那種事。
所以我們那時候都猜錯了,連真相的邊都沒碰到;
因為,我們都還沒看到,一件最要的東西。
一件最重要的東西。
episode 7
老實說,去問我們是否已經死了,其實就跟去問我們是否活在夢境,或是活在matrix般的虛擬世界內,這樣的一個問題,是永遠都不會有個確定的答案。任憑你如此反覆的思索,哲學上,這根本是個無法確實驗証的問題,
即使我是死了,我有何方法內証明自己的確是死了?
看看自己有沒有影子嗎? 看看過了幾小時後,自己還會不會餓嗎? 還是撞牆看看,自己能否穿越?
要知道,現實不是inception,造夢的人,根本不能清楚知道自己是否在作夢;若你不是neo,除了等morpheus向你召喚,根本不可能知道自己是否活在matrix中。
所以,即使我們已經死了還是依然活著,對當下來說,根本不是最重要的問題。
當下,最重要的問題,就是我們作為世界上唯一健在的人(先假設其他消失了的已經不是健在),我們的下一步,應當何去何從?
我們應當繼續一群人的留守在紅van,齊齊等日出,看看是否真的只是鬼掩眼?
還是,
我們應該各自回家,繼續日常的自我生活,刷牙洗澡睡眠,當剛剛發生的只是個不愉快的夜埸經歷,然後獨自在家,躲在被窩中發抖,祈求明天一早醒來一切都回復正常?
對於這個問題,紅van的乘客主要分成了兩派;怕死的一派,主張上者,大伙兒留在紅van內集體等日出,或是集體等死。
另外一派,則主張各自回家,看看天亮的情況再說。
「喂大佬,我唔識你,你唔識我,點解要一齊坐係架車度成晚先! 我有屋企,就係樓上,點解唔返得先!」 一個頭髮分界,highlight染金的瘦削男子說。就憑看他的身材,加上那髑髏骨般的臉形,我有理由相信,他是要趕回家開餐吸粉。
我認同瘦削男子的意見,坐在座位上微微點頭,
對了,說到這裡,我有必要向大家簡述一下紅van上的其他乘客。
除去那四個早在中大祟基後門就下了車的人,然後把司機也算進去的話,目前紅van上總共有十三個人,分別是:
1. 司機
2. 我
3. yuki
4. 中年男子 (嘗試領導者)
5. 眼鏡青年 (I am legend)
6. 潮童一
7. 潮童二
8. 睇波男 (坐我後方的那對男女)
9. 睇波女 (同上)
10. 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子 (之前曾說打不到給她老公)
11. 金髮男 (白粉友)
12. 一個二十出頭,帶著LV手袋的長髮港女
13. 一個也是二十出頭,穿著吊腳褲的油頭毒撚
正當我奇怪為何紅van上的乘客大多都是年青人時,我才忽地想起,能夠玩至凌晨兩點半才回家的,正常來說,也不會是年紀長的人;所以,乘客裡平均來說,都是二十出頭三十歲以下的年青人,這是件再合理不過的事。
中年男子極力主張大伙兒一齊留在紅van上,待日出才再看情況怎樣。
「大家眾埋一齊,等日出,點都安全啲嘛。」他如是說。
我其實很想問問他,到底他說眾在一起會比較安全的理據何在;
要是剛才他一開始就否定了眼鏡青年的「I am legend論」,說現實生活中不會有怪物襲擊,
那他現在所謂的安全,又是指什麼呢?
什麼東西會令到我們獨個兒離開時不安全呢?
當然,心底裡,我很清楚中年男子的真正目的;
正如我上面提到,據我觀察,這中年男子,一看就知道是那種不斷想要爭取自我表現的人;他想大伙兒眾在一起的原因很簡單,就是想要繼續嘗試去領導我們,成為我們這群「生還者」的領袖。
我瞟了瞟小巴前方的紅色跳字鐘,「4:22」,距離冬天的日出時間,應該還有兩小時左右。
老實說,反正只剩下兩小時,我覺得大伙兒一起待在小巴上,等日出後才看看情況,這個提議還滿不錯。
可是,我討厭這個中年男子;這種無論是什麼時間,什麼場合也都極力的想自我表現的人,無論是過去現在,於朋友間還是職場上,我都見過不少;我看著這中年男子,我感到作噁。
他那麼想當領袖,我就偏不要讓他當成領袖;
所以,我決定,待會如果大家要表態時,我一定會讚成各自回家的方案。
沒等我有機會表態,剛才提到的中間分界highlight金髮「白粉友」已自我站出:
「喂大佬,我唔識你,你唔識我,點解要一齊坐係架車度成晚先! 我有屋企,就係樓上,點解唔返得先!」
此時,小巴司機也插話:
「屌,你地班友,留係架車上面等日出? 無撚野啊! 你地邊個要留,okay,得! 自己落車,慢慢企係條街度等啦下,我無咁撚得閒同你地癲! 鬼掩眼,我番沖番啲碌柚葉水,訓番教好既,聽日一醒番又咩事都無,我話既!」
作為這台紅van的真正掌權者的小巴司機,好像也看不太爽那個中年男子,
「好啦,玩夠喇,你地一個二個同我係呢度落車…!」
小巴司機自我安慰的化繁為無,更突然下了逐客令,立即引起了眾人抗議:
「有無搞錯啊,明明架車去到大埔中心架嘛…!」 睇波男。
「咩係度落啊,至少都車到去大中啦!」 睇波女。
「唔撚係啊,瀨野大哂咩,比左錢架wor!」 潮童一。
「頂你,繼續開啊仆街!」 潮童二。
就連坐著我旁邊,一直安靜不語的yuki,也緩緩搖頭。
面對群眾壓力,小巴司機無奈作出退步,說最多會繼續開至大埔中心,
我們要麼就在這兒(廣福道),要麼就在大埔中心下。
眾人繼續抗議,可是小巴司機堅決不再讓步,我們無奈接受這樣的安排。
中年男子一直站著不語,眼見大勢已去,連小巴司機自己也下了逐客令,再要大伙兒留下來讓自己作領導,根本是不再可能的事;他一直站在著,似是拿不定主意該怎麼做好。
「抵撚死...」我暗笑。
我家住太和邨,要在廣福道與大埔中心兩者選一,當然是廣福道比較近。
此時,yuki,眼鏡青年,「白粉友」與我身後的那對睇波男女也站了起來,準備在廣福道下車。
就在下車前,之前給中年男人撃破,久久未語的眼鏡青年,似是想到了什麼,忽然停住了我們,提議道:
「不如我地互相交換左電話先,廢事聽日有咩事,想要搵大家又搵唔到。當做個保險都好…」
眼鏡青年所言什有道理,茫茫死城,
即使是單單一個大埔,也很難能夠順利找到大家。
若就此分別,卻又各自聯絡不上,
到真的有什麼事,獨自一個叫天不應叫地不聞時,那便太遲了。
眾人聽後也表同意,小巴司機本想堅持己見,說明天一早起來一切都好了,不用攪那麼多;可隨著眾人都交換自己電話,就連中年男人也「死死地氣」地抄下了大家的電話時,小巴司機無奈「淆底」,也把自己的電話號碼供出。
就這樣,我抄下了其餘十二個人的電話號碼後,
我與Yuki,眼鏡青年,「白粉友」以及睇波男女,一行六人,
徐徐從紅van的鐵板梯級走下,站到空無一人的廣福道上。
甫我們一下地,紅van便已關上門,絕塵而去。
我與他們五人對望,無奈的苦笑了下。
We are alone now.
episode 8
看著空無一人的廣福道,冷冷清清的廣福里,一切都恍若隔世,從出生到讀幼稚園,小學,中學,什至出來幹活後,我也一向住在大埔;我對大埔這區可說是熟悉不過,即使是毎條路,毎個鋪位的位置,我也能夠清楚背默出來;
此時此刻,我對這區卻有種莫明的陌生感,詭譎感,彷彿我一輩子都從沒來過這樣的一個奇鄉異境。
有誰會想到,這的確是是我生活,長大的地方。
站在廣福道的巴士站,我與yuki,眼鏡青年,「白粉友」及睇波男女,六人互望著,面面相覷,有點兒尷尬,不知道應該說點什麼。
首先打破冷場的依舊是「白粉友」,大概他真的要趕回家「開餐」,故一開口就爽朗性急,右手隨意指著廣福里上的一幢舊樓,直接說:
「喂,咁多位哥哥姐姐,拿,我屋企就住樓上,咁我番屋企先喇。你地有我電話,聽日如果係有咩事既,就打比我啦。」
說罷,未等眾人回話,「白粉友」就已輕輕揮手道別,我行我素的離開了大隊;
他半跑半走的跳躍在空無一人的廣福里中,消失於一個轉角位上。
我不知道「白粉友」是否真的住在廣福里,或只是胡亂編了個藉口,好讓他能夠及早脫身;我也沒有興趣去考究這問題。
畢竟,與其去關心一個素未謀面的「白粉友」,還不如嘗試去努力找阿怡。
我右手一直拿著生活態度4,不停的按「redial」,嘗試打給她。
「dodo….dodo…」 等待對方接電話的電子訊號聲傳入耳內,冗長而空洞。
老實說,我沒有再抱太大期望,祈求這個電話能夠接通;
不斷的等待到留言信箱彈起,掛掉,再按「redial」,這彷彿已變成了一組自動執行的人體機械工作;
因為,理智告訴我,若整個世界也都消失了,作為沒有坐上紅van的一個「普通人」,原則上,阿怡也應當一樣,早已消失於空氣中。
可是,作為一個男朋友,此時此刻,我能夠做的,我唯一應該去做的,就是不斷繼續嘗試,嘗試去打給自己女朋友,幻想及奢望她能夠在我第三十八次撥號中接通電話,然後就像平常一樣,沒所謂的閒聊了起來,解釋說她剛才只是去了洗澡,或是不小心的睡著了,才沒有接到我電話….
「dodo….你宜家係,9,6,6,3,x,x,x,x既留言信箱,請係—」
我第三十八次的掛上電話,不其然的嘆了口氣,隨即按下「redial」,打出第三十九撥。
此時,我聽到站在身旁,睇波男女之間的對話:
「咁我地宜家點算好。」 睇波女。
「頂,無啦啦比人昆左入黎大埔,又黑仔到瀨左獲咁既野;宜家夜媽媽,一個人
都無,點唔知點撚算好。」 睇波男。
「一係我地去前面seven度傾住先lo,環掂啲人都唔見哂,咁即係任拎任食啦,
我地就一路食一路等天光睇下點啦。」 睇波女。
「企成晚? 就算有野食都唔好掛,凍死喇…….喂喂喂! 你記唔記得呢,阿祖屋企二樓騎樓果個落地玻璃呢,之前咪壞撚左既?」 睇波男。
「哦…係啊,次次去睇波都叫撚左快d去整,條友整極都未整到。」睇波女。
「咁不如我地直接去佢屋企,係果個窗度趕入去,訓番一兩個鐘,等天光都好啊。」 睇波男。
「好wor,話唔定可以睇埋場波。」睇波女。
「你咪on9喇,呢個鐘數,場波一早就踢完喇,況且啲人都消失哂,仲邊有人同你踢啊on9。」 睇波男。
聽到這裡,我愣了一下,想到了件事;
真傻,我怎麼一直都沒發覺,沒想到哩??
既然我們有電話,可以上網,就應該上網看看,除了我們紅van的16個人以外,香港裡,或什至是世界上,有沒有其他的「生還者」!
說不定,他們已在網路上各自聯繫了起來,有什麼解救方案也說不定!
我連忙掛上了第三十九次的電話,在生活態度4的主目錄上點撃,開啟Safari。
episode 9
這時候,大概是看到了我在做什麼,眼鏡青年突然講了一句:「無用架,我試過喇。」
說罷,他從褲袋裡也拿出了自己的生活態度4;界面上,正是safari;
眼鏡青年用指頭在電話屏幕上來回輕掃,在一個又一個的網絡分頁上轉換著:
「我 頭先係紅van上面其實已經試左一排,首先試左幾個主要既香港新聞網站; yahoo,rthk,商台,蘋果,呢d我都已經全部試過哂,可惜佢地既新聞page即使係有更新,最新既update最盡都只會係2:50分之前,亦即 係話,從時間上計算,係我地架小巴出左獅子山之後,呢幾個網站就已經再無人update過。」
眼鏡青年關掉這一組的分頁,手指靈活地按了一下,開啟了另外一組的Safari分頁;
「香 港網站唔得,我又試左幾個外國既主要新聞網,睇下出事既,係唔係只係香港境內,定還是全世界。我首先試左日本同台灣既yahoo,之後又試埋 美國cnn,abc,英國bbc,都係無料到。我仲上埋大陸既天涯論壇,諗住睇下大陸果面有無人出聲;可惜,無論係邊個國家既網站,毎個網站既 update時間,最盡,都只係去到2:50。2:50打後,完全再無人update任何野…」
眼鏡青年把safari關掉,於主目錄上點撃了一個我沒見過的apps,似是一個網絡論壇的手機版;
「當然,說到即時性最可靠網站,香港既高登討論區一定係最準,最可靠,最update既。可惜,無論我點試,始終都係一樣,2:50打後,高登再無任何新post…」
眼鏡青年用手指著討論區頁面最上端,一個顯示於2:49分登出的題目,名為「[核撚突JJ] 大家有無食過自己腳甲屎? 」;
在這之前,我從沒上過這個早已久仰大名的高登網站,突然間看到了這種亂七八糟的中文句法及題目名稱,有點錯愕,搞不懂它說的「核撚突JJ」,到底是什麼;更遑論說那個什麼鬼「腳甲屎」。
「以我理解,如果連高登都無,咁就即係無,呢樣野,某情度上,高登其實仲準過bbc;換句話說,2:50分之後連高登都無人再出post,好明顯,出事既唔剩只係大埔,更唔剩只係香港,而係全世界。」
聽著眼鏡青年頭頭是道的分析,我感覺到,他是個很理性,很聰明的人;至少,比之前的那個不斷只是想自我表現的中年男人,我更相信這位眼鏡青年。
聽到這裡,睇波男突然插話: 「頂,咁即係無波睇啦。」
我沒有看足球的習慣,對於這種死到臨頭,就連2012般的世紀大凶兆都已經降臨在我們身上,
卻死都還要拘泥於有沒有足球看的人,我是完全不能理解的。
無論如何,一直這樣的站在廣福道根本不是辦法,我們始終要繼續移動下去;
於是,我站了出來,嘗試引導大家作出下一步的決定:
「既 然呢位四眼哥哥都已經解釋清楚,即係我地宜家係on our own,全世界都消失哂,只剩返我地;咁大家宜家諗住點? 想各自返屋企先啊,定還是繼續搵個地方,等天光?」 我看了一看手錶,「家陣冬天,6點半7點幾到先日出,即係仲有成兩個鐘頭;個人黎講,我係主張各自返屋企先,等聽日睇下咩情況再決定,反正我地有大家 number。」
的確,我是想要先回家再說。
我 覺得這樣一大群人漫無目的的站在這裡等下去,沒什麼意義;要發生的早已發生了,我們現階段來說,又不是有下一步的行動方案,與其站在這裡消耗體 力,倒不如回去各自休息,待明天再作打算;當然,我沒有樂觀到認為明天一早起來,世界會突然回復正常,某種直覺告訴我,這場「災難」,並不會如此輕易的突 然結束。
另一方面,除了疲憊,我也還一直的擔心著阿怡,此刻的我須要回家靜靜。
除去早已自我退出了的「白粉友」,「廣福道組」其餘的五人也一致同意先各自回家休息的提議。
就這樣,我們終於離開了這空蕩蕩卻令人窒息的廣福道巴士站,眾人四散,朝著我們各自的目的地出發。
走在冷冷凍凍的廣福里上,口腔突然覺得有點乾,大概是太久沒有喝到水 (對上一次好像是在新之城的k房裡,喝的還是酒);
剛剛湊巧經過,我便走進了空無一人的circle-k,筆直的走到店末的冰櫃旁,打開,拿出了瓶津路。
走過收銀台前,我正要慣性的從褲袋中取出錢包,卻想起了之前睇波男女的對話;不錯,也許這場「災難」所帶來的唯一好處,就是今後的毎天也可以吃免費午餐,為所欲為。
我苦笑了下,徑自扭開塑膠瓶,開了一口凍涼的津路,繼而步出circle-k。
此時,我發覺距離circle-K的不遠處,一個女性背影正默默走著,快要轉出廣福里。
我認得那套衣服,是yuki。
我把津路重新扭上,輕跑了起來,嘗試追上她。
episode 10
「小姐! 小姐!」 我邊跑邊輕輕喊道;很快,便來到她身旁。Yuki聽到我叫她,放慢了腳步,轉頭回望,帶點詫異的看著我。
我看到她白晢的面部皮膚上,那紅潤的嘴唇,神經質的抖了一抖,似是真的被我嚇到了。
「你?」 她的聲音有如蚊子拍翼般的小。
剎那間,我突然攪不懂自己其實為何要追上她,更不知道應該跟她講什麼;
唯有尷尬一笑,硬生生的說了句:
「….我係頭先小巴上面,坐你隔離果個…」
「嗯。我認得。」 她猶如日本人般禮貌地微點了點頭,認真的聽著。
想不到其實可以說些什麼,我便隨便指著前方的寶鄉街,問道: 「所以,你都係行呢面?」
「嗯,我要行去前面過河;我去太和邨。」 她答道。
聽到她是同路人,我自然反射動作般的答了一句: 「咦咁岩既,我又係住太和邨wor…」
話才剛說出口,我便後悔了;我知道,我這樣無緣無故的主動追上她,更貌似是胡說八道的說自己是同路人(而我真的是同路人),從她眼中看來,我一定是個心懷不軌,白撞想泡妹的壞男人。
尤其是,現在四野無人,若我真的是要幹嘛,她可說是叫天不應叫地不聞。
果然,Yuki聽了我說是同路人後,沒有回話,而是目光望向我,眼神有所戒備。
為了減卻不必要的麻煩,我下意識的舉起了雙手,擺出一個投降狀般的姿勢,道:
「小姐你千其唔好誤會,我的而且確,同你一樣,都係住太和邨;我只係見你向呢個方向行,覺得你可能同我順路,所以追上黎,睇下大家會唔會可以有個盤一齊行,安全少少啫;講到尾,宜家咩人都唔見哂,黑媽媽自己一個行,有d恐怖。」
我頓了一頓,想到其實我這樣講反而會愈講愈衰,便連忙補上了句:
「當然,你亦都可以覺得同我一齊行先係最唔安全既事;如果係咁,我唔介意比你行先,我返去circle-k度飲多杯野,等你走左我先再自己行。」
Yuki考慮了一陣子,沒有出聲。
看她如此的難堪,我自責自己何解要這樣無目的地追了上來;
當我準備打退堂鼓,想要轉身步回circle-k時,思索了良久的yuki,終於在關鍵時刻答了一聲:
「okay,一齊行啦。」
一路上,我與yuki什少說話,走的時候我也故意保持了距離,免得她感到不安。
來到南盛街,想打破死寂,卻又不知道應當說什麼的我,唯有以名字作為話題,隨意道:
「係呢,我叫阿池。」 說時我沒有轉頭看著她,而是自顧自的看著前方的路。
她想了想,道: 「嗯,叫我yuki得喇。」
聽到她有著如此一個低品味的名字,我不其然的望她一眼;此時,我才發覺,原來yuki的右手還一直提著她的生活態度4,雙手時不時打著幾隻字;如無意外,應該是在whatsapp中。
原來大家都是個盡責的男女朋友,即使明知對方已經「不在了」,還是死都不肯放棄,不斷擔心著自己的另一半。
「仲搵緊你男友啊?」剛說完,又補上了句 「...…sorry,我係係小巴上面,唔小心聽到你講野先知,唔係有心去聽你既事…..你唔好介意。」
說真的,我不解自己為何要如此畏首畏尾。
「嗯,都打左成幾百個message喇…」 她的語氣帶點失落。
「繼續試下啦,我都搵緊我女友,雖然,我都知道….如果全部人都消失哂既話,佢都唔會係例外…」 我的語氣也帶點無奈。
「你女友住邊?」 她問。
「佢住九龍啊…美孚新村…做咩咁問?」 我奇怪。
她想了一想,道: 「我男友住係華富邨,唉…仲遠。」
華富邨?
她住大埔她男友住華富邨,那當真是天一角地一角,兩個要見面起來一定麻煩得很。
可是,即使是這樣,那又如何? 我不太明白她到底想講點什麼。
此時,我們已走至廣福橋附近,上了微微的斜路,準備上橋,過林村河。
「我唔太明你到底想講咩。」 我如實說道。
Yuki再次想了一想,帶點不好意思的道: 「嗯…..無……你估呢,我有無辦法可以去到華富邨啊拿?」
原 來打whatsapp還不夠,想親身過去男友家看看情況,還真是個好女孩;雖然,我也覺得她應該心知肚明,自己男友很多機會也早已消失了的事 實。相比之下,我只是一直打電話,卻沒有想過去美孚看看情況,說不上是人個好男友;我暗自慚愧起來。說來,我也是不是該去一趟美孚看看呢?
「去華富? 好簡單,搭307出中環轉車,或者你可以搭火車轉地鐵,再轉….」 我正要說下去,才知道她說的問題所在。
沒有車。
我們沒有車。
打從紅van出了獅子山隧道,世界開始變了的那一刻,除了所有的人也不見了,突然消失的,還有路上的所有車子。 我回想剛才紅van在廣福邨內繞圈的片段,的確,除了看不到人,還都看不到一輪車子。
這事其實我早就發覺到了,只是一直沒有意識到它的嚴重性。
原來她是說這件事啊…. 難怪她正在煩惱,如何可以從大埔去華富邨。
沒了所有車子,我們唯一擁有的運輸工具,就是剛才的那台紅van。
該死,紅van始終都在司機手上,以他怕事的性格,一定不會輕易借出紅van給我們;沒有紅van,別說是華富邨,就連要徒步走出大埔區,相信也要比想像中困難。
我們走在廣福橋上,看到對面的太和邨居和樓,即使某些單位還亮著燈,樓梯位的位置還是一片燈光通明,可一想到整幢大廈也都空無一人,心裡就有點發毛的恐怖感覺。
橋下的林村河河水一如以往的平靜,我一邊走,一邊繼續想。
如果汽車消失了,只剩下紅van的話,那我們……等等…慢著...汽車消失了,那火車呢,也會不會一拼消失掉呢?
明早火車地鐵還會繼續運作嗎?
想到這裡,我不禁罵了自己一句「on9」: 既然人全都消失了,開火車的人,也不會倒外;沒有人開火車,又怎麼會有火車運作呢?
這個時候,想必所有火車都停泊在總車廠內,都上了鎖吧… 火車這個構思,不成。
沒有火車…那….單車呢? 單車也消失了嗎?
單車算不算車呢? 我們可不可能用單車代步?
想到這裡,我不其然的望向對面河岸,太和邨對出的一片河邊,那平時應該放滿了自行車的鐵欄 (事後我回想,其實從我當時在廣福橋的位置看過去,是不可能看到平常放自行車的那個鐵欄;可是,當時的我就是如此地自然反應,望向了那邊)
就是在這麼的一瞬間,在對岸河邊的混凝土河堤上,我看到了「他們」。
那時環境十分昏暗,在背光的角度下,我沒有看到特別清楚,可是,我是的而且確的看到了兩個人影,兩個穿著西裝的人,筆直的站在那條混凝土河堤上,望向我們這邊;
從身高及體格看來,「他們」兩個均是男人沒錯。
「他們」並列排站,看著我們這邊,毫無疑問,是在看著我們;而且是窺看。
因為,當我無意中看到他們,與他們「打個照面」時,站在左手面的那個男人,迅速的望向了自己的同伴,點點頭,似是說了句什麼的。
當然,我無法真正的與他們「打個照面」,我什至無法看到他們的臉,即使他們是如此正面的望向我們這邊來,我還是無法看到他們的臉和眼;因為,他們兩個的臉上,都掛上了一個長長的,猶如豬嘴外形般的,黑色防毒面具。
遠處望向他們的臉,就只看到三個工整的圓形,兩小一大: 兩個眼部位置的細小圓形,一個嘴巴呼吸位置的大圓形;整塊面具都是黑漆漆的,令人望而生畏,看不清楚。
我也再沒法看清楚,因為這個時候,我已被嚇至小腿突然發軟,整個人後地上跌,摔了一跤。
「你無野啊! 」 看見我突然摔倒在地上,yuki帶點緊張又不解的問。
「………..無事..」 此時我的手腳已是無法聽喚的一直在抖,我費了好一段時間,才安撫了自己情緒,從地上站起來。
若是燈光再亮一點,也許yuki就能看見我的臉,正蒼白如死屍吧。
我調整著自己呼吸,再次強迫自己去大著膽子,望向對面的混凝土河堤,
空蕩蕩一片,什麼也沒有;好像那兩個帶著防毒面具的男人,從來也不曾出現過一樣,純粹是我個人的幻見,或幻想。
真的是幻想嗎? 我怎麼突然會幻想這種東西?
此時,我的身體突然不自覺的顫抖了下,滿身都是雞皮疙瘩;
「FUCK!」,我虛弱的暗罵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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