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嗶嗶嗶…」
車頂上,那只該死的車速顯示器正響個不停。
紅Van轉向右,離開這龐大的林錦公路交匯處,沿著大埔公路大窩段,往大埔市中心進發。
夜色裡,車頂樹影婆娑,窗外橘色街燈快速晃過,紅van車廂左右搖擺著。
抵著那強大的後座力,我站在座位通道中央,右手按著椅背,左手緊握住的,卻是那只製造於2015年5月的白色小藥盒。
我緊皺雙眉,低頭不語;腦海裡,快速拆解及重組著無限個可能性,嘗試把眼前這只白色小藥盒的出現,邏輯合理化…
「…我偏向係時光隧道。」 站在隔鄰的中年男子突然說道。
我側頭看著中年男子,莫名其妙的應了句: 「…嗄?」
此刻正站在我身旁的Yuki,也不約而同抬起了頭,疑問地看著中年男子。
「…時光隧道,又或者係平行時空!!」 他興奮說道。
我緊皺眉頭,疑惑看著他,問道:
「…咩時光隧道? 噏乜撚!?」
中年男子一臉錯愕的看著我們,似是奇怪我們幹嘛聽不懂他的話:
「…咩啊,個白色盒上面咪好清楚咁印左佢個製造日期! 2015年5月!! 我地仲唔係入左去時光隧道?! …好明顯,呢度唔係2012,而係2015!! 我地黎左未來!!」
他突然把手一揚,分別指向小巴車廂的天花及地板,激動道:
「…我係度諗,其實呢部紅van並唔係一部普通既紅van,而係一架時光機?! 係部紅van進入獅子山隧道既果刻,我地已經超越左時間同空間,係連我地自己都唔為意既情況下,由2012年既香港,穿越到黎2015年既香港…」
啥?!
我聽著中年男子的猜測,突然覺得有那兒不對勁,一時間卻又說不上。
甫中年男子說完,車頭已經傳來小巴司機的吼叫聲:
「…你噏乜撚啊!! 乜撚野時光機啊又?! 頂你個肺,我晚晚渣住呢架車黎飛,旺角直飛大埔再來回走幾轉,咁唔通我又晚晚渣住部時光機啊?! 嗄…?!」
說罷,小巴司機又再緊握方向盤,繼續沿著大埔公路極速飄移著。
我轉頭看著中年男子,也不禁開口反駁:
「…仲有啊,果條係獅子山隧道,唔撚係時光隧道喎! …都係果個問題,我地臨出隧道口果時,隔離線明明仲有其他車,有啲仲過我地頭添! 如果獅子山真係一條時光隧道,照道理,其他車都會一齊跳埋入黎呢個2015,唔只係我地一架小巴架…?!」
一直坐在首排椅子上,右手持續按住阿信後腦傷口的Peter,也轉過頭來,開聲道:
「…大家,其實唔駛諗得咁複雜…會唔會…其實係個藥盒印錯乍?」
Peter眼神閃縮,似是對自己這種完全沒說服力的提議也不感到信心。
中年男子望向Peter,嗤之以鼻說道:
「…你呢種講法咪仲唔合理!!…藥物唔係可以隨便製造同印刷既野,何況仲要係香港政府既車上面所派既藥盒?! 點可能印錯—」
「—唔係啊,香港政府喎!! …呢啲野真係好難講!!」 Peter出聲反駁。
此時,一直站在隔鄰,默不出聲的恐撚佈Yuki,也終於微微點了下頭,打破沉默:
「…其實…」
眾人停止了紛爭,不約而同的轉頭看著Yuki,她欲言又止...
「…2015只不過係隻藥既生產年份,並唔一定係我地宜家所在既年份…所以,我地呢刻好有可能其實係係比2015年更後既時間,例如2015,2016,甚至更後…」
聽畢Yuki的推測,我突然明白到底是那裡出問題了...
阿怡!!
…又是阿怡那通電話!!
之前不是已經說過,我們所在的這個「世界」,跟「真實世界」 (也我們來自的那個世界) 存在著6年的時差…
那這到底是怎樣?!
假若藥盒上的製造年份沒有印錯,假若我們真的身處「未來」,那我們所在的這個「世界」,今年也至少會是2015年…
所以,我們來至的那個「原本世界」…也至少應該在2015加6,也就是2021年?!!
What the fuck is going on!?!
他媽的混亂!!
看著我掌中的白色藥盒,中年男子側頭思索了半晌,又再疑惑問道:
「…仲有…個盒上面寫住…咩…『穩定碘同位素』,呢啲究竟係藥黎?! 點解我從來都未聽過?!」
Peter皺起眉頭,猶豫說道:
「…我唔係讀medic,對呢啲藥名唔太熟悉。不過,佢裡面個『碘』字…好似好熟…」
…
對! 我也想起了!!
我暗抽口氣,連忙說:
「…我知喇!! 碘片啊!! 舊年日本個核電廠有問題,啲人淆哂底,話驚核輻射…佢地咪一個二個走左去搶碘片囉!! …啲人除左搶碘片仲走去搶鹽!! 我仲記得大陸有個低能仔,話咩走去買左成幾噸鹽,食到死都唔會食完…呢啲『穩定碘同位素』,會唔會就係果啲碘片啊…!?」
Peter聽了我的話,搖頭說道:
「…又2015年又碘片…點解連香港都會有核輻射?! 仲有,我地頭先撞到既果架白色車,究竟係…」
就在此時,車頭再次傳來了小巴司機的吼叫聲,硬生生把Peter的話打斷:
「…咪撚住先! …快啲睇下前面!!」
小巴司機的語調驚訝非常,似是看到了什麼…
聞言,大伙兒立即停止口中的討論,紛紛抬頭向前看…
只見擋風玻璃外是個十字路口,原來紅van早已跑完那狹窄的大埔公路大窩段,來到太和火車站對出,寶雅路及大埔太和路的十字路口前。
一如既往,四周一片空蕩蕩,沒有半只人煙及車輛…
…除了,前方那白色一點。
離遠看過去,一台純白色的密封「貨櫃車」,猶如單層巴士般大小,此刻正靜謐地停泊在寶雅路正中央,籃球場對出的一個位置。
白色的「貨櫃」車頂上,兩盞長條形的光管正不斷閃爍著,藍白藍白…
這正正就是剛才撞擊我們的那台「緊急流動應變車」。
它幹嘛又會出現在這邊?!
小巴司機沒有把車速減慢,而是靈活地撥動方向盤,紅van高速入彎,避過了前方的寶雅路,向左轉入大埔太和路。
入彎時,車廂快速傾斜,大伙兒連忙抓緊椅背,勉強穩住身體。
「…屌你老母,乜撚野事啊宜家!! 果架究竟係咩車黎?! 點撚解又會係度…?!」 小巴司機爆粗罵道。
抵著後座力,中年男子狼狽站立著,道:
「…係囉?! 無理由架?! 我地架車行得咁快,一路行過黎都無見到有任何野爬頭…就算佢行上路,都一定無可能快過我地!! …會唔會…唔係同一架黎—」
中年男子的話還沒說完,小巴司機又已突然說話打斷:
「——屌你老母,真係啊!! …前面又一架!」
眾人再次抬頭,往前方擋風玻璃看去…
沿著大埔太和路前進,小巴此時又已跑至另一十字路口,左方是汀太路,右方是啟和路…
就在大埔鄰里社區中心對開,太湖花園與翠怡花園之間,冷清的馬路上,又再停泊了台白色的「貨櫃」,車頂不斷閃爍著藍藍白白的耀眼光芒…
!!
又是它?!!
中年男子提起左手,遙遙指向「應變車」,興奮道:
「…果然唔係同一架!!」
雖然見到「應變車」,小巴司機還是沒半點猶豫,更使勁的踩踏於油門上,紅van速度有增無減…
「咻——」
白色「應變車」在我們身邊飄然而過。
車底引擎咆哮怒叫,風馳電制的經過了大埔消防局,紅van繼續沿著大埔太和路長駒直進。
「…究竟咩事?!! 點解會有咁多架『應變車』?!」
中年男子轉過頭來,一直挑望著車尾玻璃外,那點漸漸變遠的白色車影。
「…問題係佢地到底係度『應變』啲咩?! …點解架車可以無人渣?! 點解會有咁多碘片?! …點解會有咁多罐頭?! 就係因為核輻射?!」
我把一連串的問題問畢,皺下眉頭,連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說啥。
Peter頓了一頓,開口猶豫道:
「…阿信暈低之前,曾經提過Major Tom,講佢就係控制呢啲車既樞紐系統…又話咩塊牆上面果啲顏色線…就係因為我地reset system,所以先搞到呢啲『應變車』出哂黎…」
我點點頭,嘗試回想阿信說過的話…
假若Major Tom就是個控制這種『緊急流動應變車』的電腦系統,那為什麼它一定要拜託阿信,去主使我們大伙兒一塊上山? 為什麼它要我們reset system?!
難道,就是為了這些什麼「緊急流動應變車」?!!
把它們全都召喚起來,又能怎樣?!
想到這裡,我不禁轉身,往駕駛席後面的座椅上看去…
只見失去意識的阿信正給Peter扶著,身體給安靜的躺靠在玻璃窗邊。
不成…阿信是整件事情的關鍵,即使他一如「四人幫」般的做法,堅持說自己什麼也不知道;可還是要把他弄醒,問個清楚才成!
此時,小巴車身突然快速跌墮了下,我抬頭往玻璃窗外的境色看去,發覺紅van已經離開了太和範圍,又再經過了個十字路口,沿著這條筆直的大埔太和路,往大埔中心方向疾行…
玻璃窗外,紅van左方,橘黃色的街燈過去,是片茂密的樹木叢…
大埔舊墟公園。
夜色籠罩下,這片樹木看來是格外陰沈。
這也難怪,畢竟,當初設計這公園的政府官員,大概也不會想到,這片原本是給小朋友玩耍、以及老人家做晨運的休憩園地,竟會在二十四小時內分別成了兩個香港人的葬身之地,以及兩個乳臭未乾的MK仔去發洩自己慾望的獵奇「性」地…
昨夜晚上,今夜晚上…
才短短的二十四小時,舊地重遊,感覺已是恍若隔世。
…如果我這三天兩夜的經歷是篇連載小說,我想,裡面所發生的匪夷所思事,大概可以寫成三十幾四十集的故事了吧。
沿著大埔太和路,紅van快速經過了黑暗的舊墟公園;就在經過安祥路及寶鄉橋的十字路口時,在文娛中心與舊區小學之間,我再次看到了台白色的「應變車」,安靜的停泊在馬路中心。
車頂上端,同樣的閃爍著藍白色燈光。
「…仆街喇,條條路都緊有架!! 頂佢個肺,仲多過7-11…」 小巴司機說道。
我依舊皺著眉頭,疑惑的看著窗外景況…
隨著「應變車」向後退開,紅van快速掠過文娛中心,進入吉之島(一田)範圍,我心裡的疑惑還是有增無減…
小巴司機說得對…幹嘛會有那麼多台?! 幹嘛還要比7-11和麥當勞都還要多?! 簡直就像,在毎條的主要街道上,都停泊著一台「緊急流動應變車」。
就在此時,我突然留意到,站在我身旁,同樣往玻璃窗外看著的Yuki…
她的身體,正微微的抖動著。
我側過頭來,嘗試看清楚,只見她一副虛弱的樣子,臉青口唇白,整個人正不受控制的微抖著…
Shit…!!
看到她這般樣子,腦海中第一個冒出的念頭是——該不會她也「病發」了吧…
…難道恐撚怖Yuki,也終於「瀨野」了?!!
不可能…那17只火柴人,不是記錄著我們的死亡時間嘛?! …不是說要兩個小時候後才會有人死嘛?! 應該沒那麼快才對啊!!
對我來說,這實在是有點難以接受,因為在我心底裡,早已悄然把恐撚佈Yuki及整件事情背後的秘密,扯上一條對等的連接線…
我始終覺得,第一天晚上在廣福橋遇到的恐怖事——撲朔迷離的「真假Yuki之迷」,一定牽涉著整件事情的最終核心!!
所以,身為恐撚怖Yuki的她,又怎可能連自己也「瀨野」呢?!!
剎那間,我緊張的看著Yuki,腦海裡閃動著無數個不解及打算…
可漸漸的,我發覺Yuki的抖動不像是「病發」…
對,昨天晚上在茶餐廳內親眼的看到了「飛機昱」的病發狀況…不像是,不是…「病發」的身體抖動,應該要比現在更激烈才是。
…那她到底是在幹嘛?!!
我稍微動身上前,提起右手,往她肩上輕拍了下。
驀地,我感到了Yuki身軀一震,接著是突如其來的尖叫聲…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給我嚇了跳,快速轉過頭來,目瞪口呆的看著我。
當然,沒料到她會有如此反應的我本人,也同樣的給她突如其來的喊叫聲,嚇得跳了起來。
與此同時,紅van突然也快速顛簸了下…
「屌你!! 邊撚個嘈啊!! 係唔撚係想炒車一鑊熟啊?!!」 車頭傳來了小巴司機的責罵聲,看來他也給嚇了一跳。
聽到Yuki尖叫,中年男子及Peter也轉過頭來,詫異的看著我和Yuki。
…真不愧為恐撚佈Yuki!! 她一叫,大伙兒都怕了!!
我定下神來,看著她,疑惑問道: 「…你…你無野啊嘛?」
Yuki驚甫未定,惶恐的看了我一眼,顫栗道:
「你…」
我緊皺眉頭,疑惑看著Yuki…
她那驚愕的眼神,正筆直看著我,似是在看什麼駭人的怪物…
嗄? …我?!
站在旁邊的中年男子猶豫了下,好奇問道:
「…Yuki,發生咩事?」
Yuki先是遲疑了半晌,驀然轉身,提起右手,顫抖的指著玻璃窗外,道:
「…果…果度…」
玻璃窗外,大埔太和路的街景正快速後退中;橘黃色的街燈映照下,吉之島門外的街道上,依舊空無一人…
「…嗄? 邊度? …你講緊頭先果啲咩『流動應變車』啊?」 我不解問道。
只見Yuki安靜搖了下頭,害怕答道:
「…唔…唔係啊…頭…頭先,我見到塊玻璃窗上面既倒影…」
倒影!!
什麼?!! 她也看到?!!
我突然記起了,剛才在大帽山下來途中,我在車頭擋風玻璃上看到的那些恐怖倒影…
一個奇怪的防毒面具人在開車。
整台小巴的人,正面無表情的坐在椅子上。
一群跟我們打扮一模一樣的人,一張張我不認識的臉孔。
除了,Yuki。
她是玻璃倒影裡面,唯一一個跟現實相符,我唯一一個認得的人…
然後現在,她也看到了?!! 她竟然也看到了那些奇怪的倒影?!
「…嗄?! 倒影? 咩倒影啊?」
身旁的中年男子奇怪問道,完全聽不懂Yuki的陳述。
我沒有理會在狀況外的中年男子,逕自踏前一步,向Yuki問道:
「…你…見唔見到你自己?!」
Yuki聽到我的問題卻是大嚇一跳,一臉驚慌的看著我們,雙眼間流露著無盡的害怕及不解…
「你…」 她瞪大雙眼看著我,嘴角顫抖道。
「…見唔見到?! 除左果啲唔識既人之外,你見唔見到自己?!!」 我又再稍微的踏前了步,窮追不捨問。
看著我,Yuki先是害怕的向後退開了步,然後微微點了下頭,道:
「…見…見到!…車頭果度…!!」
四目交投,我與Yuki那惶恐的雙眼對望著,心裡完全抓不住狀況;這到底是什麼回事?! 這些恐怖的影像,那群素不相識的人,到底是…
然後,就在此時,Yuki遲緩地張開口,害怕地崩出一句:
「…仲…仲有你…」
嗄?
「…你講咩話??」 我看著她,疑惑問道。
臉上給嚇得一片慘白的Yuki,此時卻瞪大雙眼,遲疑地提起了右手,筆直指著我,道:
「…仲有你…阿池…我…我見到,第一排凳上面,你同我坐左係一齊…」
剎那間,我的雙臀全都冒起了雞皮疙瘩。
?!!
我?!! 怎麼可能?!! 幹嘛會有我?!!
不可能!!
「…你…你有無睇錯啊!!」 我牽強笑了下,嘗試自己騙自己。
但見Yuki猛地搖頭,堅決說道:
「…無…我無睇錯…我…我真係見到你同我坐左係一齊,成架車啲人著緊既衫都好似我地…但…但係我一個都唔識…唯一認得既就係你同我自己…我…我地就坐左係車頭…我地郁都唔郁…好似無哂反應咁坐左係張凳上面…之…之後…前面有個戴住防毒面具既人…渣緊車…!!」
我聽著Yuki的話,難以置信地的站在那邊,目瞪口呆。
我突然記得,剛才在大帽山衝下來,當我第一次看到這種匪夷所思的玻璃影像的時候,當時還是清醒的阿信,也曾經叫我往自己的座位上察看…看看倒影中的「我」,是否自己本人…
可恨的是,以我當時身處的角度,根本見不到我自己在坐的位子,而是完完全全的給那防毒面具擋住了…唯一看到,是此刻站在我臉前的這個,恐撚恐Yuki。
所以說,如果我當時要是能夠看見的話…一如Yuki所說,我應該會是看到一個面目表情的「自己」,閉著雙眼,安靜坐在這台奇怪的紅van裡?!!
Fuck!!
「咻——」
此時,玻璃窗外,又再掠過了台白色的「緊急流動應變車」…
經過的時候,藍白的閃爍強光給打進了紅van車廂內;剎那間,Yuki那蒼白的臉頰給打上了藍色,更顯詭異…
此時紅van向左轉去,駛離了大埔太和路,轉入南運路,灰藍色的大埔警署就在我們的正右方。
以小巴司機現在速度,如無意外,我們將在三分鐘內抵達那打素醫院。
就在此時,身旁傳來了中年男子的尷尬聲音:
「…唔好意思…打搞哂…可唔可以有人同我解釋下…你地究竟講緊啲咩?」
我轉過頭來,看著那個猶如是局外人的中年男子;坐在椅子上的Peter,也回過頭來,好奇的看著我和Yuki二人…
「…咩倒影,咩「你地」…「佢地」…? 你究竟係度講咩?!」 中年男子疑惑問道。
我猶豫了下,思索該如何解釋;然後嘆口氣,抬頭看著中年男子及Peter,道:
「…嗯…其實…係阿信未暈低之前,我有同佢講過…我係車頭塊擋風玻璃度,見到啲唔屬於呢個世界既野…」
接著,我粗略述說了,剛才從大帽山下來時,我在擋風玻璃上看到恐怖倒影的事。一如所料,這番話換來了中年男子及Peter的一臉傻眼…
「…平行時空!! 我頭先都話係平行時空架啦!!」
這是中年男子聽後的第一句反應。
我皺起眉頭,看著中年男子,簡短應了句: 「…嗄?」
中年男子自信滿滿的裂口一笑,興奮道:
「…或者你地睇到既,其實係發生係另一個空間既野;基於某啲原因,你同Yuki擁有左打通呢兩個世界既能力,就好似陰陽眼咁—」
此時,坐在椅子上的Peter卻突然插話:
「—咪住先,大家記唔記得,阿信暈低前,佢同阿池講過既野…??」
我?? 又是我?!
Peter頓了一頓,又道:
「…頭先臨炒車之前,阿信咪同阿池講…話咩成件事都係一個設計黎…而阿池就係成個設計既關鍵既…?」
聽罷,中年男子也拍了下手,激動道:
「…無錯!! 之因為阿池係成件事既關鍵! 所以,佢就可以睇到啲我地普通人睇唔到既野!! 阿信既說話同我既理論完全吻合!! 」
聽著中年男子的所謂「理論」,我腦海間一片混亂,無言以對的我,本能地向那「同樣看到異像」的Yuki看了一眼…
不知怎的,就在同一時間,Yuki竟也轉過頭來,一臉疑惑的看著我…
我倆眼神碰過正著。
電光火石間,一陣莫名的熟悉感,向我腦海襲來…
又來了!! 又來了!!
這種感覺,剛才在大帽山下來,Yuki剛剛上車的時候,我也曾經感覺到!!
唯一不同的是,這次的「熟悉感」,比剛才的那下還要強烈!!
我不確定這到底只是我個人的幻覺,還是連Yuki本人也同樣的感覺到…這什麼回事?!
一如在大帽山的那次,我驚訝的看著她,她也驚訝的看著我,二人尷尬地對望著。
就在此時,紅van突然又再顛簸了下,整個車廂向左傾去。
大伙兒立即抓緊椅背,勉強穩住身體…
我抬頭向玻璃窗外看去,發覺紅van此刻正在急速轉右,兼開始駛上一條彎彎曲曲的斜坡…
一個藍色的路牌在窗外快速掠過,上面寫著了幾只白色的電腦字體:
「 雅麗氏何妙齡那打素醫院
Alice Ho Miu Ling Nethersole Hospital 」
「…咁多位仆街,我地就快到喇。」 車頭的小巴司機喃喃說道。
我們駛離頌雅路,轉入全安路,終於進入那打素的範圍…
紅van持續上斜中,我看著窗外慢慢接近的白色醫院建築物,一陣陌生的感覺猶然而至。
我到底有多久沒來過這邊了?!
對於我們這種正值青春的年青一代,要不是有什麼大狀況,基本上就不會常來到醫院;我對上一次的到訪,大概要數至初中時期了吧?!
我記得那是1998年,某天晚上,心臟本就不好的爺爺給突然送進來那打素,緊急做了趟「通波仔」手術…
那時候,大埔那打素新院才剛建成,裡面一切都非常的新,猶如私家醫院一樣…我記得,當我跟「仆街家姐」一塊坐在那冰冷的醫院走廊中等待的時候,我們還笑說這是家「嗅不到消毒藥水味」的公立醫院…
…打從那次起,我就再沒來過這裡;不知道2015年的那打素醫院,是否還跟我的記憶相像?
紅van極速跑完了那段斜坡,拐進了一個類似於迥旋處的路段…
「…急症室!! 我地快啲去急症室!!」 坐在椅子上的Peter緊張道。
大伙兒立即望向窗外,嘗試找尋急症室所在。
橘黃色的路燈照耀下,一棟又一棟的白色醫護建築物間,四周還是一片空蕩,沒有半絲人煙…
我突然想起某些八九十年代的舊港產鬼片,十居其九,裡面也一定會有半場無人的醫院走廊,精神變態的護士醫生,或是停屍間內的亡者突然回魂…
假若這些鬼片的編劇跟導演,「有幸」可以跟隨我們十七個人,來到這奇異的迷離境界的話,他們大概會很開心吧。
紅van繞過一個應該是計程車站的地方,來到一個白色的簷蓬下,停住。
簷蓬下的柏油路面均畫上了鮮黃色的方形小格,白色字號寫著: 「只准特許車輛停泊」。
如無意外,這應該就是醫院的正門入口了吧。
「啪…!!」
紅van鐵門給應聲打開。
「…到喇喂,仲唔快撚啲抬佢落車?!!」 駕駛座上的小巴司機大叫道。
眾人立即意識過來,連忙動身上前,準備協助把阿信抬進醫院裡。
可就在此時,當我望看玻璃窗外,那應該是醫院正門入口的玻璃門位置時,卻發覺到點異樣…
我皺起眉頭,瞪著醫院的正門位置,大聲說道:
「…咪住先!! 點解會比人鎖死左既?!!」
聽罷,大伙兒立即回過頭來,齊齊望向醫院正門位置察看…
沒錯,事情就是這是這樣的離奇——那原本該是塊透明玻璃的醫院正門,此刻正給一塊銀灰色的鐵閘大門給鎖住了。
就似是打烊以後的街邊小店,那打素醫院的正門位置,現在竟也給莫名奇妙的鎖上了。
「…屌,又乜撚野事啊!! 比次順攤既得唔得啊!!」 小巴司機罵道。
站在旁邊的中年男子無視小巴司機,徑自吞了下口水道:
「…唔係掛…醫院都會珊門?!! 我真係無聽過啊!」
Peter本來已經提起了負傷的阿信,此刻卻要硬生生的把動作停住了:
「會唔會,係呢間醫院特別啲,夜晚真係會落閘珊門啊…」
中年男子猛地搖頭,堅決說道:
「無理由!! 我前年係梅樹杭度跌親隻腳,半夜比人送左入急症,架白車都係呢個位度停,係前面果度送我入去乍嘛!! 無理由會落左閘既!!」
我忍無可忍,邊動身擠開他們,邊大聲說:
「屌! 你地一個二個係撚唔係救人架?!! 一味企係度傾計,你估阿里爸爸四十大盜,道門聽度你地講野曉自己開門咩!!? 落車睇啦,傾!!」
我奮力跳下車,狂奔至那頁銀灰色的鐵閘外,駐足察看。
此時,背後傳來腳步聲,相信他們也跟上來了。
我彎下腰,視線著意在鐵閘下方位置找尋,看看有沒有把手,或類似於閘門的解鎖機關。
「…真係唔明,點解連醫院都會鎖住左既呢?!」
身後的中年男子雙手叉腰,還是對於眼前的狀況感到難以置信。
驀地,就在閘門左端,一個快要低到地面的位置上,我突然看到了,一個類似於鐵鎖的銀色金屬裝置。
銀色的金屬表面,顯示著一條又一條的摩擦痕跡…
我把伸出右手,往鐵鎖表面摸摸看…
「噠!」 鐵鎖的連接口,竟應聲斷開了。
我看著那斷裂了的鐵鎖,深深的吸了口氣…
這只鐵鎖,是在我們到達之前就剪開的;那就是說…
有人曾經來過!!
我抬起頭,向身後的中年男子喊道:
「…你快啲跑去果邊睇下!! 睇下有無啲類似鎖既野!!」
罷言,中年男子立即動身往鐵閘右端跑去,彎下腰來察看;未幾,他也傳來了興奮的叫囂聲:
「…有啊!! 呢邊都有啊…咪住先…咦?! 好似比人剪開左?!!」
BINGO!!
「…好!! 兩個鎖都已經比人剪開左,道閘應該一推就開得!! 我地兩個人應該ok!!」 我激動道。
說罷,我連忙蹲了下來,伸出雙手,緊緊握著銀灰色鐵閘的底部位置…
我轉過頭來,望看做著同樣動作的中年男子道:
「…我數123,一齊向上拉!!」
中年男子會意點頭。
「…1,2,3…拉!!」
雙手同時使勁,我們二人一塊用力,拉扯著那沉重的銀灰色鐵閘…
與此同時,受到我們的力量所使,我感到手上鐵閘重量驀然一輕…
「啪喇啪喇啪喇啪喇啪喇啪喇……!!」
似是內置了條彈性的滑輪設計,受到我們合力一拉,鐵閘竟自動快速的往上收起…
一陣銀白色的冰冷光線,向我們正面襲來。
此刻出現在我們眼前的,是塊長長的玻璃門。
這才是我們預期見到的,慣常應該出現的醫院正門。
「…得左!! 阿池你快啲開門,我去幫Peter手將阿信搬落黎先!!」
中年男子退開,徑自往紅van方向跑去。
我沒有回頭,而是繼續望向玻璃門內,醫院裡面的內部情況;可看後我不禁疑惑皺眉…
這到底是什麼回事?!
玻璃門內,在那排銀白色的鎂光燈照耀下,醫院大堂光如白晝;可有別於正常醫院應該保持的整齊與乾淨,醫院大堂內,此刻卻是一片混亂。
我太久沒有來過那打素,實在不知道它原本看起來應該是怎樣;可我猜想,公立醫院大堂,來來去去也一定會有個接待處,擺放著些沙發或是綠色盆栽,牆上貼滿了些海報,去教育人洗手的正確方法,或是咳嗽時應該用紙巾掩蓋著什麼的吧…
問題是,上述這些應有的東西,此刻看來,卻是通通欠奉。
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又一張的流動病床,放滿了整個大堂空間。
一塊又一塊的床簾,給架在了病床與病床之間,隔離著彼此;流動病床並不是整齊的排列著,而是猶如給什麼衝擊了一樣,東歪西倒的擱在了醫院大堂裡,有些更給推倒了,橫向擱在那雪白的大堂地板上。
病床下,病床上,散落著一地的凌亂紙張、醫療器材。
以及,一件又一件的橘色防護衣。
老實說,在現實生活裡,我不曾親眼看過任何的防護衣物,即使是在當年沙士的的黑暗年代,我最多也只是蹲坐在電視機前,一邊看著那群穿著防護衣物的政府人員,提著飯盒的進出著淘大E座,一邊高興地拍拍手,慶祝又多了兩個禮拜的假期。
撇開這種電影電視上的「防護衣物印象」,這還是我同一趟親眼的看見了「防護衣」;猶如電影《伊波拉病毒》片末部份,這些防護衣物還要是該死的鮮橘色。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這醫院到底幹嘛了?!!
「……」 我看著玻璃門後方,目瞪口呆。
此時,身後傳來了連串腳步聲,我回頭察看,發覺Peter及中年男子,正合力地搬抬著阿信…
阿信仍然失去知覺,不論是自己的衣服,還是頭上胡亂包紮著的Peter外套,早已給染成血紅。
然後,他們身後,Yuki和小巴司機也徐徐跟至…
「…屌!! 唔撚好話,廢事一陣又瀨過野!! …我都係跟埋你地一齊入黎好啲喇!! 多個人,多個照應嘛!!」 小巴司機喃喃說道。
老實說,大伙兒中,其實根本就沒有人要理會小巴司機的去向,無論他要繼續留守在紅van上,還是「淆底」要跟我們一塊走,對我來講根本沒差。只要他的紅van一天還在,我們就滿意了;就像是叮噹的存在價值就只止於「百寶袋」,小巴司機的存在價值,也只止於紅van。
「…阿…阿池!! 唔好剩係企係度!! 快…快啲睇下有無咩床啊,擔架果啲…我地抬死喇!!」 中年男子喘氣道。
床?
有!! 要多少,有多少!!
我立即轉過身來,伸手拉開玻璃門,步入醫院內。
似是進入一個給封印多時的法老墓穴,一陣死悶的空氣撲面而來…
近距離觀看,我此時才發現,地下床上所散落的所有物件、紙張、醫療設備,也全都鋪滿了陣厚厚的塵垢,似是好久都沒人來過。
在那蒼白的鎂光照射下,地板上擱著的橘色防護衣,此刻更顯詭譎…就似是一個又一個,失去了露魂的臭皮囊,給遺棄在那邊…
依稀看見,橘色防護衣的表面,也同樣鋪滿了層厚厚的塵垢。
不知怎的,看著這些塵垢,竟教我想起「數位系統署」內的中央控制室。
我沒多想,徑自走到了一張流動病床旁邊,嘗試伸手把它拉動…
「…啪踏…」 病床應聲移開;我雙手使勁,嘗試把病床推向入口的玻璃門方向。
與此同時,大伙兒也進入終於進入了醫院內部,一臉驚訝的看著周圍,嘗試了解這到底是什麼回事。
Peter和中年男子一邊喘氣,一邊把阿信安放在病床上。
我本想開口提出,病床好久都沒人用過,或許已沾滿了細菌,很有可能會對阿信做成進一步的感染…可這念頭在腦海間盤旋了一會,為了不把事情繼續打岔,害我們要搞到沒完沒了,還是作罷。
「嘩!! 呢度做乜撚野事啊?!! 嗄?!! 打仗啊?!!」 看著醫院內部的混亂情況,小巴司機誇張說道。
「好有《28 Days Later》既感覺…」 Peter放下阿信,皺眉道。
甫放下了阿信,中年男子就即緊張的雙手握著病床,道:
「…唔好嘈住先喇!! 救人要緊,我知道急症室係邊,大家快啲緊我黎!! 果度一定有野可以止住阿信啲血!!」
「…好!! 快啲快啲…!!」 Peter靠在床邊,激動道。
說罷,二人就即使勁向前推,猶如《on call 36小時》的其中一幕,病床快速的向前滑去…
「啪踏,啪踏,啪踏…」
隨著流動病床架下的滾輪聲音,二人緊張的推著阿信,巧妙避開了醫院地板上的凌亂器具,迅速消失在醫院大堂的右方一角。
我、小巴司機和Yuki聽著他們的腳步聲,拿不定主意的互看了眼,面面相覷。
我嘆了口氣,正想動身追上去,眼角卻無意間看到了點東西,教我止住了腳步…
就在醫院大堂彼端,一張病床旁邊,散落了一地的紙張及醫療器具上方,安靜地擱著了只,粉白色的正方體。
就在這群凌亂的醫療器具中間,突然出現這樣一項物件,不知怎的,就是覺得有點格格不入,並立即勾起了我注意。
正方體猶如半個鞋盒般大小,表面刻印著許許多多條波浪形的粉白色花紋。
那是什麼?
重點是…這東西…幹嘛我會覺得眼熟…!?
此時,站在隔鄰的小巴司機卻忍不住問:
「…屌你,咁宜家點啊?! 各行各路啊?! 我定洗唔洗去追返佢地?! …邊撚個知道呢度係咪好似大帽山山頂咁…失機無神會有啲日本蛋散衝出黎架?!!」
站在旁邊的恐撚佈Yuki,也默不作聲,一臉緊張的看著我,似是在等我的答覆…
我分別看了他們一眼,隨即伸手指著地上的粉色物體,道:
「等等,我去睇啲野先…你地如果急既,一係行先啦!! 我好快追番上黎。」
說罷,我即動身上前,輕步跑至那只粉白色的正方體旁,蹲下來研究。
「都係咪喇…頂佢個肺,間醫院咁撚大,點知自己一個行會唔會蕩失路架!! 咪喇!! 都係一齊行好啲!!」
說罷,「淆底」的小巴司機邊說邊踱步過來,又問:
「點啊,睇乜撚野咁把炮啊?!!」
我沒回應,而是皺著眉頭,繼續把地上那粉白色的正方體拾起。
它非常輕,握在手間,幾乎感覺不了有任何重量;驀地,一陣莫名的熟悉感向我襲來…這是…
「…紙盒?!!」 身旁的小巴司機詫異。
沒錯,此刻握在我掌間的,正是一個平平無奇的粉色紙盒;問題是,幹嘛我會對這平平無奇的紙盒,感到熟悉呢…!?
「喂啊撚係啊?! 紙盒都睇?!!」 小巴司機。
我沒理會小巴司機,逕自把手上的紙盒翻開—
內裡空無一物。
一陣奇怪的氣味,卻繞繞從紙盒中傳出,是種香氣…
「好熟…好熟…」 我緊皺眉頭,腦海中激烈攪動著,拼命去記起這香氣的來源…
就在此時,一直站在旁邊沉默著的Yuki,突然開口講話了:
「蘋果批…好似係,蘋果批…」
對!!
這是蘋果批的味道!! 就是我們昨天集合,鄉事會道的那家茶餐廳…這是他們所造的蘋果批氣味!! …這盒子就是它們用來做外帶的!!
「…咪住先…呢個盒…點撚解會係度?!!」
小巴司機猶惑問道,也同時是我心底裡的疑問。
瞪眼看著這粉白色的外帶盒子,小巴司機頓了一頓,又道:
「…個盒…好似好新喎…會唔會——」
「——嘭喇!!」
驀地,我們身旁的流動病床下,突然傳來了驚天動地的一響!
整張病床被什麼東西震撼了,由下面上的猛然撞擊了下!!
「…啊呀呀呀呀呀呀呀!!」 無比尖銳的呼叫聲,Yuki的。
「…啊!!」 沉實而害怕的男叫聲,我的。
「…嘩屌!! 做乜尻?!!」 廣東話粗口,小巴司機的。
我們三人沒有怠慢,亳不猶豫的從地上站起來,退開…
SHIT!! 我到這時候才發覺到,流動病床下,那堆亂成一團遭的紙張及醫療器具旁,竟躺著個人!!
…那人忽地從所在位置站了起來,除了震撼了那病床外,還震撼了我們三人的弱小心靈。
一個瘦弱的男子,慢慢從床底爬出。
非常瘦削,滿頭金髮。
「…你?!」 我詫異問道。
「…你…你地…」 他搔了搔頭,同樣詫異。
白粉男?!!
「…屌…屌你老母,乜你仲未死咩?!!」 一如既往,小巴司機是第一個作出反應的人。
雖然我對這問題也很感興趣,可比起這,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問他…
我平靜下來,嘗試調控著那受到驚嚇,瘋狂飆升著的心跳,喘氣道:
「…你…你點解唔聽電話…?! …我…打過好多次電話比你…點解無聽既?!! 你呢幾日去撚左邊度?!!」
聽到我們的問題,白粉男先是愣了下,眼神飄忽的看了我們各自一眼。
然後,他吐了口氣,慢條斯理地提起了右手,往自己臉頰上摸了下,輕道:
「你老尾,個仆街『胎記仔』真係無呃我;……你地…終於都黎喇?」
原文出自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 FACEBOOK 專頁
https://www.facebook.com/lostonaredminibus/posts/1953464105859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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