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7月31日 星期二

0 老朋友






 



  今個晚上,突然心血來潮,看回自己8年前的網上日記。前一篇回憶中說過,我很明白自己的日記內容是什麼,大多是一些失戀的經歷。而該日記的最最最後一篇,就是我決定放棄當年的小星星。自從那天起,我就沒有再寫網上日記了。



 



  日記的內容其實不多,8年內的事其實很多重要的我也略略記得,但原來最重要的,是我當年有幾位朋友會每天也在我日記留言,為我的不快、為我的哀傷打氣。也許,我就是因為有這幾位好朋友而令我捱過當年最不高興的時候,令我可以重新振作。可惜到人長大了,朋友之間連見面的時間、機會也沒有,甚至乎忘記了大家原來曾經這樣的熟識過,忘記了曾經互相扶持,以嬉笑方式也好、認真傾談也好,一起去渡過我們青春的歲月。



 



  幾年間,我原以為自己只有經歷過幾次失戀、失業、炒輸股票,卻偏偏忘記了自己原來同時間亦失去了某些好朋友。縱然現在FaceBook 中有幾百人,但真的會去認真關心對方的又有多少?我原以為我現在已經擁有一兩班好朋友,但原來我曾經擁有更多,突然在想起與他們的一切,似乎比起想起舊情人,感受更深。原來要維繫朋友之間的感情,比起維繫情人的感情更難,就算現在我鼓起勇氣,打個電話給那些舊朋友,除了Just to Say HiHow are you之外,還可以說些什麼呢?



 



  我的一位好朋友現在遠走了去大西北,還未知何時歸來,這位我最要好的朋友,我們亦由每天通幾次電話,每星期看一場戲,到現在可能幾個月才短短一個晚飯聚,嬉嬉哈哈時間過去亦沒辦法有時間再談大家於心底深處的感覺。不能否認的是大家也越來越忙,同時亦越來越懶,每每看到Facebook的更新就以為了解了清楚了朋友們的近況,連一個電話也開始沒有打過。老朋友,如果你回來時,打一個電話給我,約一個Men’s Talk,重拾以前般盡數心中情?



 



  舊朋友們,有時間的話,也可以給我一個短訊,給我一個WhatApps,有時間再一起鬥地主,打番四圈!


2012年7月25日 星期三

9 《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 THE END

“Lost on a Red Minibus to Taipo” 

《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 

 

 

 

隆隆隆……

隆隆隆……


強光,鐵門,隧道。


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頭好痛。


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像是在給什麼撞擊,真的,好痛。



*****



隱約,我感到頭頂是陣輕微的搖晃。我的髮根正抵著某道光滑的硬物,不停震盪著。我輕皺眉頭,把雙眼勉強睜開。


「呼啊……!」


我張開口,猛然吸進一口氣。


強光遽然從四面八方湧進眼簾,瞳孔因瞬間的強烈對比而無法適應,看到盡是朦矓一片的光影。漸漸,我感到震盪——不只是頭部的震盪,而是整個身體都在震。我正坐在某道軟軟的「東西」上,這「東西」依據住某個頻率在輕微的搖擺著。


「喂,搞咩啊。」


某道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嗄?


「拿,同你講,咪諗住玩野啊!」


我揉了下眼皮,嘗試把眼前的事物看清。一點又一點的橘紅色燈光,瞬間掠過,是街燈。我看著玻璃窗外的街景,那快速後退的景色,早已關門下閘的商店,了無人煙的人行道,頭頂上籠罩的天橋底。我認得,我認得這裡……


旺角道。


這裡是旺角道,就在西洋菜街轉角處,海皇粥店對出的那段,旺角道。


轉頭往前看,我看到一個又一個的人頭,有男有女,有長髮有短髮,全都背向著我。我發覺自己正坐在一張柔軟的椅子中,就在這群男女的正後方。我看著身旁玻璃窗外快速掠過的旺角道街景,嘗試了解這是什麼一回事。慢著,這裡是……


小巴?


紅van車廂裡?最後一排?


「喂,我旺角道起飛,旺角道起飛……」


車頭某處傳來一陣粗獷的聲音,大聲吼叫。聽到如此一句,我竟感到一陣似曾相識,卻又非常陌生的感覺。思緒混淆期間,我平放在椅子上的雙手,下意識的抓緊了下,摸到小巴椅子那粗糙又破爛的塑膠表層。


那是一種非常真實感覺。非常非常的真。


就像你走在銅鑼灣祟光門外,準備看燈過馬路時的那種焦急感,你不會懷疑自己是在做夢。對,我不是在做夢。眼前的一切一切,都是真的。


什麼回事?


「喂!喂!同你講緊野啊。」


身旁的聲音又在響起。十分接近,就在耳邊。


我還沒了解這到底是啥回事,即反射動作的轉過頭來,看往身邊講話的人。一個穿著純白色襯衫,鼻上擱著一副黑色粗框眼鏡的瘦削男子,突如其來的進入我視線範圍。


我認得他,眼前的這個男人……


阿……信……


——不!慢著!


他不是阿信!


眼前這個瘦削男子,穿著阿信的襯衫,頭戴粗框眼鏡,的確與阿信有幾分像。可他決不是阿信!


我不認識他!


「喂,無野啊,係咪飲多左啊。」男子伸手輕拍我的肩膀,一臉懊惱,「無理由啊!我地都無叫酒。喂,你唔係連飲汽水都會醉啊嘛!」


男子突如其來的一拍,我卻感到無比的驚懼感,慌張側過身來,把他的手甩開。


「唔好掂我!」我狂呼怒叫,瞪著眼前的陌生男子,嘗試動身站起來,「你係邊個!」


男子看著我的行逕,完全傻了眼:「咩啊!」


說罷他即伸出雙手,嘗試把我按下。我沒有讓他有觸碰我的機會,挪動身子,從座椅上站起。


「咩事!到底發生咩事!」我激動大叫,抓著身前的灰色椅背,吼叫道,「做咩事?答我,宜家究竟發生緊咩事!」


我看著腳底下微微抖動的紅van地板,看著車窗外掠動的旺角街頭……What the fucking fuck is going on!!


我為什麼會在紅van車上,我是怎麼來到這裡?


這荒謬的一刻,我雖然不能確定到底發生了什麼回事,腦內卻有種意識告訴自己,一切都毫不連貫,不合情理。對,這一切都連不起來——慢著,我出現在這台紅van車廂之前,到底在幹嘛?


「仆街……」我低吟一下,用力拍了下額頭,嘗試記起之前的事。


卡噠卡噠、轟隆轟隆、車底下嚴重冒煙的引擎、吐露港、夜夜痴纏、我將孤單,你將消失,像這一晚、白粉友、被撞飛的畫面、破窗而出的白粉友、四周一片黑暗、唯一的亮光、隧道、拋錨、獅子山、防毒面具人、手術刀、被擋住,前無去路的隧道……


中年男子……Yuki……

 

我。 


猶如早上起來嘗試記下剛發過的夢,當下我只想到一些凌碎畫面,模糊之餘更是完全連不起來。我用力想著,卻抓了個空,更感到這些畫面正慢慢消逝,往我腦海深處沉殿去。不成,完全想不起。


我唯一知道的是,眼前所在的這台小巴,這個場景,既熟悉,又陌生——我不屬於這裡。我別過頭來,伸手揪著「阿信」的衣領,憤然問:「點解我會係度!點解我會係度架!」


「阿信」完全沒預期我會這樣做,整個人愣住了,某道黑色物件從他手上溜走,「啪」的一聲,跌落在地板上。我側頭察看,發現是一枝紅色的雙頭筆。



我疑惑,順著阿信攤開的手掌方向,往前方座椅的棕色椅背看去。


就在那早已給割至破破爛爛,充滿原子筆和塗改液語句的塑膠椅背上,我看到一列貌似是給新畫上去,還閃著濕潤的墨水反光,非常潦草的塗鴉圖案。


我非常肯定這是「阿信」剛剛畫上去的一列塗鴉,因為整塊椅背上,就只有這列塗鴉圖案是紅色——十七個紅色火柴人圖案。


十七個都平排著,十七個都手牽著手…



看到「火柴人圖案」的剎那間,心底猝然翻出一陣似曾相識的感覺,像是在某處見過同樣的東西……大帽山、大雨、紅van、林村、倒影、椅背、火柴人、撞擊、撞擊、撞擊、白色面具……


跳剪畫面過後,一組奇怪的字眼浮現於腦間——「火柴人預言」。


它們頭上,該是寫著一個個數字,預言著我們的死亡時間!


還有還有!火柴人圖案的右上角,該是畫著一個戴著面具的「防毒面具火柴人」,遠遠的看著他們……兩大,一小。


想罷,我即低頭向椅背的火柴人圖案看去,嘗試察看預言數字的蹤影——卻看不到。給剛剛劃上去,還閃墨水反光的紅色火柴人公仔,它們頭上除了其他沒關係的原子筆塗鴉外,根本沒有數字,右上角也沒啥「防毒面具火柴人」。


就這樣的,只有十七個火柴人圖案,手牽著手「站」在那邊。


不對啊,沒有「數字」,沒有「面具」,難道這裡不是我記憶中的「那台紅van」?還有,為何我啥都沒有記起,卻這麼確定,眼前的這個人叫「阿信」!然後記憶中的「那台紅van」,又到底是……


我站著原地,疑感皺眉,不能理解到底發生了啥事。


看到我如此神色,還坐在椅子上的「阿信」即伸手拉扯我的褲角,一臉彆扭道:「喂,大佬啊,你唔好咁痴線啦。又係你提議畫公仔既,枝筆仲係你自己既添,你唔係到宜家先玩野啊。」


「Shit……」我輕拍了下額頭,嘗試把思想弄清,強迫自己振定下來。


「阿信」沒在意我的異樣,微彎下腰,左手重新拾起掉在地上的雙頭筆,道:「唔畫咪唔畫囉,唔洗嚇到我跌筆既。」



搖搖頭,急忙鬆開他拉扯住的手,強裝冷靜向他道:「聽住,枝筆唔係我既,我亦都從來無叫你畫過任何野——我唔知到底發生咩事,亦唔知你係邊個。我之前曾經
經歷果呢一切,但都有小小唔同。我唔知到底究竟係時光倒流,定係我入左另一個平行時空。總之,我唔屬於呢度。我唔識你,更加唔係你朋友。」


聽到我的連珠炮發的話語,「阿信」先是愣了數秒,「嗄」了一聲,嘗試理解我在說什麼。


接著,他嘴角遽然咧開,尷尬笑道:「咩啊,阿池你噏乜啊——」


他剛叫我什麼?「阿池」?


沒待他說下去,我即把他的話打斷:「咪住先,你叫我阿池?我個名叫游梓池啊嘛……」我頓了一頓,伸手指著他本人:「咁你呢,你叫咩名?阿信?」


「阿信」猛地搖頭,訕笑道:「唔係啊,我叫梁朝偉。喂!你啲戲都幾好喎,咁叻去考藝員訓練班啊笨!」


我沒理會「阿信」這種不知情的挖苦,嘗試越身誇過他,步出座椅旁的走廊通道。不成,這一切都嚴重的扭曲,搞錯了。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我都不可以繼續待在車上,我要下車。


「喂,唔係咁啊?」「阿信」以為我在生氣,連忙把我拉住:「喂,講下笑乍喎。咩啊,家陣你扮得野,我唔扮得啊?」


我擺脫他的攔阻,扶著椅背,硬生生站在車廂中央的走廊通道。聽到我和「阿信」的爭吵,小巴上的大部份乘客此時已轉過頭來,好奇看著車廂後方的我們倆。


我看著他們的臉孔,極力抑制內心的激動。


「眼鏡青年」、兩個「MK潮童」、「睇波男女」、「中年女子」、「白粉友」、「LV港女」、「油頭毒撚」、「Peter」、「Jasmine」、「中大Yuki」……


剎那間,腦海間掃過了一系列的暱稱和名字,我想不起這些人到底是幹嘛的,卻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我「認得」他們,卻都「不認識」他們。


一如身旁的「阿信」,小巴內的毎一個乘客,他們所穿的衣服、所作的打扮,我都輕易辨識得到。甚至,他們各自的年紀,也跟我記憶中的「那些人」都很相像,教我一看就知道「誰」是「誰」。


可我還是一個都不認識。


小巴上乘客的穿衣打扮得很像「那些人」,卻都不是「那些人」——對我來說,他們完全全任是群素未謀面的人。而我就這樣站在那邊,跟他們尷尬對望著。


此時紅van已駛離了旺角道,轉進何文田與九龍塘交界,準備於窩打老道上飛馳。


「啪噠、啪噠、啪噠、啪噠……」


那裡突然傳來一陣強勁的電子節拍,我皺眉,循著聲音抬頭看去,發覺是車頂揚聲器所傳出的音樂。如無意外,小巴司機正在聽收音機。



「繁星已睡 騎警已睡 狂風再共 街燈暢聚

黃燈有罪 紅燈有罪 聯黨結隊 表演壯舉」


聽到車頂傳來「健神」的聲音,我完全愣住了——在重複!一切都在重複!


腦海間遽然出一個模糊卻真實的畫面:就在某個凌晨夜色裡,我坐上了一台從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當紅van開始轉上窩打老道時,當時的我,也一樣是在聽《極速》!鄭伊健「健神」的《極速》!就在我電話裡的“Midnight Express” Playlist!


一定是!不會有錯!


——慢著,那天晚上我到底為啥會出現在旺角?我閉合雙眼,嘗試倒帶,記起那夜凌晨的「實際情況」……我溘然記起陳奕迅《無人之境》的歌詞。


對!那天晚上我們在唱K!我約了幾個舊同學在旺角新之城「唱K」!我轉頭看著坐在位子上的「阿信」,雙眼猛睜,一臉詫異:「你……我地頭先……」


「阿信」被我看得混身不自在,茫然說出一句:「頭先?點啊,你係咪唱K唱到傻左啊。」


「唱K」!真的是「唱K」!這完全跟腦海裡「那夜凌晨」的一切都微妙地重複著!


可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啥我會在這裡,為啥我會完全失去記憶!這群小巴乘客究竟是什麼一回事!他們是誰?


「The legend is back, I shoot suckers like crack,

and attack with my tire track, as big as pay back……」


車頂揚聲器開始傳來《極速》中段的英語間奏,我看著車窗外快速後退的九龍塘景色,清楚紅van快要跑完這段窩打老道,開始上橋往獅子山隧道駛去。不成,雖則說不出是幹嘛,心底卻有股強力的預感,告知我非常不好的悲劇即將發生,並叫我趕快需要下車,就現在!


我轉過頭來,望向前方,準備向車頭開車的「小巴司機」大嚷叫:「停——」


可話說到一半,卻被另一把男聲給掩蓋住。


「阿池!」


聲音竟在喊我的名字。


我立即轉身,循著聲音源頭看去。就在小巴的車頭位置,靠近窗邊的座位旁,站著兩個身影,一男一女。


我不「認識」他們,卻「認得」他們。


一如車廂內其餘乘客,此時此刻,他們已全然換上一副我不認識的臉孔,以及一把我不認識的聲線。可從「他們」的身高、體格、以至肢體語言來判斷,我還是第一眼就能把他們辨識出來。


「中年男子」,「Yuki」。


剎那間,猶如電影中那些沒人說話,彼此只道看著對方的奇怪場面,在這搖晃不定的紅van車廂裡,我們三人就這樣的對望了兩秒,面面相覷。我甚至確定不了,此刻站在眼前的二人,到底是誰?


「卟嗒。」


一記清脆的輪胎響,腳底下傳來微蕩,紅van已跑完了窩打老道,開始上斜。我扶著椅背,勉強穩住身子,皺眉向眼前的二人投以疑問目光:「你地……」


首先點頭的是「中年男子」,他依舊一臉驚訝的看著我,口角顫抖道:「阿池?係咪你?你……都黎左?」


?!


聽到「中年男子」的「係咪你」疑問,一個荒謬又恐怖的可能性在我腦裡閃過——我會不會已經跟其他人一樣,臉上的容貌已經改變?


剎那間我是很想拿出手機,或是擠身到玻璃窗前,看看自己的反光倒影。可隨著紅van上斜拐右,駛過了映月臺,我就知道距離紅van駛進獅子山隧道的時間已無多,心內的不安感覺愈滾愈大,不應再浪費時間。


「阿池,係咪你?」「中年男子」又問:「你都黎左?」


我把視線放回在「中年男子」和「Yuki」身上,這素未謀面卻又無比熟悉的兩人。久久未語的Yuki面如鐵青,似乎未能接受這是一件真實發生的事。


「究竟發生咩事?」「中年男子」繼續說,口沬橫飛:「頭先一有知覺,起身已經坐左係架小巴度……呢度究竟係邊度?發生咩事!」


聽到「中年男子」的同樣疑問,我再次拍了拍額頭,嘗試在記憶中鉤起點線索……隧道……鐵門……白光……頭疼……三個人……


中年男子,Yuki,我……


「我地應該係係條隧道入面!」我閉著雙眼,痛苦地回想:「我地三個!其他人死哂喇!得返我地三個!」


久久未語的「Yuki」,此時也頻頻點頭,終於發聲:「我……我都記得!獅子山隧道!我地入左獅子山隧道!」


「Yuki」話音甫落,車頭已傳來「小巴司機」的吼叫,他沒回頭,只靠著擋風玻璃前的倒後鏡來看我們:「喂!講撚夠未啊?你地幾條友企哂起身想點啊!」


我依舊皺著眉頭,看著眼前擋風玻璃,疑惑著。


「屌你就快入隧道喇,你地班友坐低好唔好啊!」小巴司機繼續罵道:「拿講明先啊!我唔撚理,總之一陣如果有差佬停架車,問你地幾條友做乜企係係度。話撚知佢係咩,我一定話唔關我事,係你地自己企乍——大家明啦?」


聽著「小巴司機」的咒罵,一段似曾相識的畫面,霍地於我腦間快速跳播……


「拿講明先下!我唔撚理,總之一陣上到去,如果有咩唔衣郁唔岩既,話撚知佢係咩,我一定第一個走先——大家明啦?」


小巴司機攤開雙手,側頭無奈道。



猶如給一記強勁閃電撃中,我瞬間愣住了。


剛剛那是什麼?剛剛想起的那句,小巴司機站在寶鄉道上,無奈看著眾人說話的這個畫面,到底是啥回事?


未待我有多餘時間深思,紅van車頭的擋風玻璃已溘然暗淡起來,卻又瞬間給一盞一盞的蒼白燈光照亮。車外的風聲,車聲,輪胎聲,頓時變得狹隘起來。


紅van已駛進了隧道,獅子山隧道。


不成,不成,頭愈來心愈痛,顱骨下的痛楚愈滾愈大——實在有點不對勁。


「做咩事?」「中年男子」抱頭叫道,愈說愈激動:「點解我地會係架小巴上面?呢度係邊度黎?我唔明,我完全唔明白!」


我心內的疑惑跟「中年男子」有過之而無不及,實在回答不了他的提問。可就在同一秒鐘,我卻聽到身旁的「Yuki」,口中正喃喃道著什麼,聲音比蚊子拍翼更小。


「唔得,唔可以入隧道……」


嗄?她說什麼?


「會消失……所有人都會,消失。」


車外的隧道白光,湊巧打在了Yuki臉上,映出她那神情呆滯,嘴角顫抖的驚惶模樣。


剎那間,宛如一連串快速接剪的電影畫面,腦內給某種龐大的力量不斷抽搐,衝擊著。我閉合雙眼,緊皺眉頭,無可避免地感受著那些畫面……

 

 

 

獅子山。廣福道。太和邨。腳踏車。美孚新邨。

摩斯密碼。湯姆少校。日語男子。胎記同學。

 

 

舊墟公園。潮童姦屍。大帽山。防毒面具人。

數位系統署。兵臨城下。那打素醫院。核爆。

 

 

倒數。獅子山隧道。

 

 

阿怡。

 

 

那夜凌晨,一台小巴,十七個乘客。

隧道前後,竟經歷了生死難忘的,三個晝夜。

 

 

然後,我想起來了。

一切,我都想起來了。



那夜凌晨,

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



「呼啊……!」


我喘過一口氣,睜大雙眼,轉身看著車廂內的所有乘客,他們此際都是如此不解,熟悉又陌生的他們,莫名奇妙跟我對望著——可是,我想起來了。


我全都想起來了。


我連忙轉過頭來,向擋風玻璃外看去。紅van此時已跑完了大半條隧道,前方還有大概五百米的距離,純白色的拱形隧道向右拐去,穿進一片黑漆之中。亳無疑問,那就是獅子山隧道的沙田出口。


也就是一切恐怖事端的開始。


這一次,我再也不能讓它發生!


我連忙推開「中年男子」和「Yuki」,往前踏出幾步,向「小巴司機」叫嚷:「司機!停車啊!快啲停車啊!唔好出隧道,千其唔好出隧道啊!」


「小巴司機」聽到我如此叫囂,再也忍不住,終於回頭看了我一眼,詫異道:「屌,又點啊!」


我沒有放棄,伸手指著前方,指著那逐接迫近的隧道出口,激動道:「唔係,你一定要聽我講!千其唔好出去!千其唔好出隧道!會消失架——佢地全部人都會消失架!」


「屌香港地真係好撚多痴線佬!」小巴司機想也不想,轉頭看回前方,繼續開車:「頂你個肺,咁撚鐘意搞事——我出到收費亭就放低你,你條痴線佬食自己啦,仆街!」


聽到如此一句,我不禁急了起來。


「唔係啊!我求下你,你要信我!宜家就停車!」我雙眼睜得猛大,嘗試叫「小巴司機」相信我的話:「你一出隧道就會開始,成個世界就會消失架喇!全部人,全部車,通通都唔見哂,剩返我地十七個!你要宜家就停車!我求下你!」


「戇鳩鳩……」小巴司機失笑一聲,緩緩搖頭。


與此同時,身後也傳來一陣訕笑聲,回頭看去,車廂內所有乘客均也顯出一種冷漠的嘴臉,沒人願意相信我講的話。


「我一早講撚左,係要搭van仔入大埔架啦!你睇,有戇鳩仔睇喎!」我看到一個應該是「睇波男」的人,向身旁的「睇波女」道。


「屌,前面班阿叔係度He-he-hur-hur,咩事啊。」兩個年紀比較小,打扮旺角的「MK潮童」在竊竊私語。


「喂,個靚仔頭先講咩話?咩消失啊?」後方一個短髮女子「Jasmine」,向身旁的「眼鏡青年」道。


「唔知啊,我都唔明。」聰明盡頂的「眼鏡青年」,此時卻一臉糊塗應道。


「喂!阿池!」車廂末端,帶著黑框眼鏡的「阿信」正極力向我揮手:「阿池……喂!你搞乜啊!痴左線咩!快啲番埋黎坐啦!」


無論如何,整台紅van就是沒人願意相信我的話。


我再次轉身,看著擋風玻璃外的火速靠距的隧道出口——剩下兩百米。


「我揸咁撚耐小巴,咩都見過哂,仆街,就係無見過痴線佬喎!」「小巴司機」繼續笑著,並指著紅van外面的隧道情況,道:「屌你老母,你自己睇下,仲有人過我地頭添啊,點消失啊!消失,我宜家就要你係我面前消失啊仆街!」


猶如電影中的慢動作鏡頭,我看著隧道隔壁線,兩台快速超過我們的私家車,一藍一紅——這感覺似曾相識。


沒錯,就在我們出事的「那夜凌晨」,這兩台私家車,也曾經在這超過我們。我也想起,當晚出隧道前,除了兩台超過我們的私家車外,紅van後方更有一台通宵巴士,就在我們後面。


想罷,我立即轉身往紅van後方的玻璃窗外看。果然,看到一台編號是「N」字起首的通宵巴士在後方狂追不捨。我看著通宵巴士兩盞耀眼的車頭燈,嘆了口氣。


沒有例外,一切都在重複。


回頭再望前方擋風玻璃,只剩下一百米。


只剩下一百米的距離,悲劇就會再度重演。


就在這時候,不斷在嘲笑我的「小巴司機」,臉上神色忽地一轉。與此同時,我感到腳底下震盪了下,傳來「卡噠卡噠」的聲響。


紅van慢了起來。


它慢起來了!


「屌!乜撚野事啊又!」「小巴司機」邊握著方向盤,邊察看座椅下的腳踏油門,「唔撚係啊,隧道先黎壞車?」



天!這可是真的?


我側頭看著窗外飄然而過的景物,發覺它們向後消失的速度的確是減慢了——紅van的確慢了起來!它慢起來了!


分不清這到底是命運安排,還只是單純的機緣巧合,紅van竟會在如此關鍵時刻才壞掉。我不禁轉悲為喜,同時咬緊牙關,緊張的看著前方的僅餘一百米,期望紅van能夠在隧道出口前安然停下。


「個引擎壞左?停唔停到!」我心情複雜的看著「小巴司機」,緊張問道:「係隧道口前停唔停到!」


「小巴司機」卻激動握著方向盤,雙眼睜得大大的,吼叫道:「我頂你個肺!唔剩係個引擎壞撚左,係成架車都壞撚哂啊!」


嗄?我蹲在車頭位置,聽不懂「小巴司機」剛剛說的話。


冷不防,地板突如其來的震撼了下……



「嘭—喇—!」是一記強勁的碰撞聲。



車後似乎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在猛推。


「啊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車廂內傳來連串尖叫聲,有女的,也有男的。


我立即轉身往後看,只見在紅van末端的玻璃窗外,那兩盞耀眼的車頭燈,此時已變得非常接近,根本就在紅van正後方,推著我們走……


通宵巴士。


通宵巴士不斷撞撃著紅Van車尾,發出宛如怪獸咆嘯般的恐怖金屬響。似乎是紅van突然的減速,以致尾隨的通宵巴士收掣不及,撞了上來。


被一台高速行駛中的雙層巴士追尾,雖是件非常驚險的事,可相比起來,我還是極力保持著冷靜,在意前方的隧道出口。因為,我清楚知道,如果紅van現在衝出了獅子山隧道,接下來發生的事,要比這僅僅只是追尾的金屬大怪獸,更為可怕得多。


回頭,擋風玻璃外,我們跟隧道出口就只剩下不到二十米的距離。


「踩Brake啊!唔好出隧道啊!」我蹲在駕駛座前,激動向「小巴司機」吼叫,「千其唔好出隧道啊!踩Brake啊!」


只見「小巴司機」雙手握緊方向盤,一臉痛苦。可無論他雙手是轉左或扭右,紅van似乎也不受控制,逕自向前衝。


「個Brake無反應,成架車都壞撚哂啊!」「小巴司機」看著前方大叫。


窗外只剩下十米……


後方的雙層巴士在猛推。


然後,就在我蹲在駕駛座旁,看著前方的黑暗遂自迫近,心想是否還有時間轉身衝到後方,開門跳車逃生時,紅van已既快又慢的跑完了那最後的十米,衝出了獅子山隧道的沙田出口……


蒼白的光芒立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黑漆,與寂靜。


我合上雙眼,雙手抱頭——完了。一切都完了。人類總要犯下相同的錯誤,歷史在周而復始的公轉——我們又來到了,這該死的「無人結界了」。


然後,就在這絕望一刻,我卻聽到了紅van後方的強勁金屬吼叫。



「嘭—喇—!」



猶如怪獸般的恐怖咆嘯,以及腳底下紅van車身的抽搐與震撼,依舊持續著。


嗄?


我立即轉身,往紅van後方看去,嘗試了解這是啥回事。黑暗中,只見那兩盞耀眼的車頭燈依然存在,並沒莫名其妙的消失於空氣中。


對,雙層巴士並沒有消失。


回頭看去,就在隧道出口過去,剛才超過我們的那兩台私家車,也同樣存在,無驚無險的繼續行走中。


它們沒有消失?


我眉頭輕皺,回頭看了看身後的「中年男子」,「Yuki」,以及整台紅van內的所有乘客,嘗試了解這是什麼一回事——直至兩秒過去,心裡開始意識到個事實,喉頭竟有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面部肌肉鬆弛,我裂嘴一笑……


「得左喇!無消失!佢地無消失!」我歡喜若狂,逕自對著車廂內的人傻笑:「全部人都仲係度,無消失到啊!」


可此時此刻,小巴車廂內沒人有空理會我,他們都忙著受驚嚇,忙著應對後方追趕我們的金屬大怪獸。



「嘭—喇—!」後方又是一下恐怖的撞擊聲。



「啊呀呀呀呀呀!」群眾尖叫。



我開始感受到,紅van現在已不是自我行走著,而是失去了動力,給後方的雙層巴士使勁推著。往擋風玻璃外看,前方再看也不見橘黃街燈,看不見柏油馬路。換來的是一欄鐵絲網,以及黑漆漆的草叢。



「卟—嗒—」



車底傳來巨響,車身發出無可比倫的劇力震盪。這刻的我清楚知道,紅van已失控衝出了馬路,往隧道出口旁的山坡地飆去。下一秒,紅van又撞到了個什麼,發出筆墨再難以形容的恐怖聲音。


然後,天變成了地,地變成了天——整台車子翻倒過來了。


人聲、玻璃碎聲、撞撃聲、地板摩擦聲、以及該是金屬扭曲的恐怖響叫,聲聲一耳。我已記不起,這到底是我經歷的第幾場車禍,以及所有事情。


好痛。


天旋地轉的一刻,除了痛,我已什麼也感受不到。


混身鮮血,躺在地上,我只迷糊的從口袋裡拿出了手機……我緊咬牙關,提醒自己千萬不能痛得暈過去,吃力按動手機落幕,嘗試敲出八個數字,撥出。



好想好想,就打出一個電話,就告訴她,我還在

——我沒有消失。



「Dodo……Dodo……」

話筒中傳來電子等待信號,冗長又空洞。



拜託,快一點點,快點接吧。



「Dodo……Dodo——」



然後,話筒傳來一陣空鳴,等待信號陡然停止



「喂……?」



那邊傳來她的聲音——我很想開口說點什麼,卻發覺整個身體都痛得不像話,喉嚨發不出半晌聲來。



「喂?阿池?係咪你?」



我好想應她,卻做不到。



我還在!聽不聽到!



「喂——?喂喂,出聲啦!」



你看,我沒有走,沒有消失啊!



「喂?你再唔出聲,我收線架喇!」



阿怡,是我!聽不聽到!

 

 

「咁Byebye喇……」



不,不要!

 

阿怡!



咔!



「Doo……doo……」



話筒再次傳來電子信號響,我聽著,喉頭舂不出半句話,眼下卻帶點濕。



眼前一黑。接著,我便失去知覺。




*****




嘟嘟……嘟嘟……

滴答……滴答……



一片漆黑,很黑很黑。



某種電子器材不斷響叫,某種在我耳邊不斷的流動著。

我感到有人使勁按著我的胸口。



「橕—住——」



是把女聲。



「好—快—結—束,好—快—無—事——」



嗄?我聽不懂。

很想問,卻開不了口。

我嘗試張開雙眼,卻沒有力氣。



「好—快—就—完——」



嗄?

你是誰?在說什麼?

我到底在那?



就在此時,就在我的正上方,女聲又說了句話。

這次我卻聽不懂。

一句也聽不懂。



XXXXXXXXXXXXXXXX。」



日語。



XXXXXXXXX,XXXXXXXXXXXXX。」



一個有理智的人,絕不可能會跟自己講話。

明顯,這裡存在著一個,同樣聽得懂日語的人。



果然,就在女聲講完的同一瞬間,另一把低沉的男聲驟然出現。

同樣講日語。

聲音好耳熟。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男聲連珠炮法的說了一大句話,頓了一頓,卻似是還沒說完。

我皺眉,嘗試把雙眼睜開。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男聲似乎留意到我的舉動,急忙住口。



我睜開雙眼,強光進入眼簾。

我看到兩個模糊的人影。

就坐在我身旁。



一白,一黑。

一個穿著白色護士製服的女子,一個穿著深黑色西裝的男子。



他們此刻都看著我。



我嘗試挪動身體,卻感到非常沉重。

頭部,手臂上,胸脯上,插滿了一根又一根的疫苗注射器



看著他們,我把口張開,嘗試擠出點聲音。



「呢度……係……邊……」



這是我一生人中,說得最痛苦的一句話。

卻換不來答覆。



無論是白衣護士,或是西裝男子,他們都只顧看著我。

並沒答話。



我吃力的咳嗽了下,再次開口。



「我係……唔係……死……死……左?」



誰知白衣女人這次卻沒有沉默,而是轉頭向旁邊的西裝男說句什麼。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她似乎是在翻譯。

西裝男聽罷,簡短答覆她一句。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聲音鏗鏘有力。



白衣女人點頭,轉為看著我。



「荒木先生話……」



白衣女人欲言又止,似乎在思索自己的翻譯是否正確。



誰?

荒木?

沒聽過的名字。



未幾,思索過後,白衣女人再次開口。



「荒木先生話,你仲未死,叫你放心——」



我把視線轉移,看著白衣女人身旁的西裝男子。

他正低頭瞪著我。



「——因為,黎緊你仲有好多,好多野要做」



聽罷,我忽地覺得西裝男子的眼神非常嚇人。

手臂雞皮疙瘩,我打了個哆嗦。



*****

 

 

隆隆隆……

隆隆隆……


強光,鐵門,隧道。


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頭好痛。


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像是在給什麼撞擊,真的,好痛。




「來,完結這一切,好嗎?」




誰?誰在說話?

他媽的,到底發生什麼事?


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完結,也是新的開始。」

 

 

Fuck!

是誰!是誰在講話!

我到底他媽的在那兒?


隆隆隆……隆隆隆隆……


這他媽的是啥回事!

那些聲是他媽的啥回事!



「上帝有光就有光,有生命就在生命。」


 

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頭很痛。

真的很痛。



「我說,一切都結束了。

兒子啊,這裡再沒罪人,你再沒過錯了。

重新做人,好嘛?」



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快要……

痛死我了!

 

 

「結束了,開始吧。」



然後,疼痛感突然結束了。

奇怪的機器聲也結束了。

再沒有強光,痛楚。

一切都結束了。

一切。



*****

 

 

「Epilogue     :這夜凌晨」



窗外夜空沒帶半片雲朵。


我坐在床邊,迎面感受自間隙中吹進來的微涼夜風,呆望十八樓窗外的大埔夜色。許多晚上,許多個諸如是這種時份的晚上,看著這既熟悉又陌生的大埔夜景,我總會暗自感嘆,如果那夜凌晨我沒坐上這台紅van,現在的世界,還是一樣嗎?


應該,很不一樣吧。


「池。」身後傳來她的聲音。


我轉過頭來,雙手擁抱著剛剛睡醒的她。


「Yuki……」我輕喚一句,把頭擱在她的肩膀旁,瞇眼的著牆上的跳字鐘——她這自然醒,醒得還真是時候。


「你無訓?」她在我耳際碎道,「又發噩夢?」


「無訓……」我搖了下頭,看著牆上的跳字鐘,心裡無意義的算著那秒針跳動,「無訓,無時間喇。」


我故意撒了個小謊,隱瞞我剛才的確有嘗試去睡,卻怎樣也睡不著的事實。畢竟那已是過了一陣子的事,我不想Yuki知道我心底的不平衡,不想她再為我擔心。


即使,我還是如此的執著。


那一夜,那些人。


有時我會想,我倆這樣苟且偷生下去,是否一件恰當的事。我實在說不出自己和他們的分別,也想不出為何自己可以存活下來,而他們則不能的理由。有好幾次,我什至是平靜不下來,心裡那種不平衡與難受感,教我真想在這跳下去,把自己撞個粉身碎骨,一了百了。


畢竟,在死後的極樂世界為所欲為,總比在一個恐怖的無間地獄裡永世倫迥來得暢快,尤其是要遇到這種事。


跟我相比,Yuki似乎把所有事都看得很開,她完全是活在當下。


她打了個呵欠,隨便做了點伸展運動,從床上彈了起來,半走半跳的躍進了浴室。我又再看了看牆上的跳字鐘,轉頭向Yuki叫喊道:「喂,唔好沖涼喇,無時間喇。」


「嗄?咩話?」已經躲在浴室裡的她,聽不清楚。


我從床上躍下,向浴室裡方向大聲喊道:「無時間喇,唔好沖涼住喇。直接換衫啦!」


說罷我也走到了衣櫃前,從中取出了待回要用的衣褲,換上。肚子忽覺有點餓,反正Yuki還沒準備好,我便躡手躡腳的溜進了廚房,從冰箱取出了杯雪糕,撕掉包裝,吃著等。


香草呍呢嗱雪糕,從來都不是我喜好的口味。


我真不明白,冰箱裡,為何總是放著一些我不喜歡的食物。雪糕吃到一半,Yuki已經換好了衣服,從沿室裡步出。


「咦?乜你都鐘意食呍呢嗱味既咩?」她一邊把頭髮扎起,一邊問,


「就係唔鐘意。」我把雪糕重新蓋起,放回冰箱裡,「下次唔好揀啲咁既味,唔該。」


「你估我想,我有得揀既咩……」Yuki無奈說句,把鞋子穿上,「快啲啦,差唔多喇。」


聞言我也步出了廚房,把鞋子穿上。然後,我們各自從木門後方的掛鉤上,取下了那根本就是象徵式的,可有可無的「東西」後,即把木門拉開。


動身離家前,我在Yuki的額頭上,輕輕親了下。


很快,我們就下了樓,離開我家住的大廈。走在人行道上,抬頭看著天上的萬里無雲,我突然感到失落。


「做咩啊?」走在旁邊的Yuki察覺到不妥,牽著我的手。


我沒有點答,只是搖了下頭,把目光望向遠方,感受這一刻的寂靜。


我家距離目的地沒有很遠,就只有五分鐘的路程。很快,我們已到達了目的地,時間剛剛好。我們按照指示就在混凝土河堤上,凝視著河面。


腳下河水靜謐流動著,晚風有點清涼,四野依舊空無一人。我看著對岸北盛街的河堤發呆,心裡是種說不出的感覺……又來了,這到底是第幾遍了?


我看了看手上的計時器,應該差不多了,就在這段時間上下。


「喂!黎喇,黎緊喇。」身旁的Yuki小聲提聲。


聞言,我立即從複雜的回憶思緒中抽身,回過神來,看著十點鐘方向,這條散發著橘紅燈光,橫越林村河兩岸的古老橋樑——廣福橋。


橋上此時走來兩個身影,如果你仔細看,從他們的體格大小及步姿來判斷,你會發現他們是一對男女。可即使不看,經過十幾遍的反覆驗証後,我也能夠清楚知道,此刻廣福橋上走著的是對男女。不會有錯。


打從「那夜凌晨」起,打從我之後,這地方不再存在錯誤。


我和Yuki互看了一眼,點了下頭,逕自戴上手中提著的那「東西」——一個漆黑色的防毒面具,玻璃圓孔的兩大一小。


我抵著狹窄的呼吸空間,轉身望向廣福橋,瞇眼看著遠方橋上的兩只身影。他們倆正慢慢走著。


直至走在左邊的那個男的,無意間察覺到我的存在,跟我對望了眼。剎那間,這個跟我打照面的年輕男子,即被我嚇得雙腳發軟,摔了在廣福橋地上。


不會有錯,我非常清楚,這男子此刻的名字。


比任何人都還要清楚。


曾經我,現在他。


阿池,游梓池。




*****



 

「只有在這裡,受難就是受難。那些在這裡受難的人並非在別的地方會由於這種受難而升騰,而是:在這個世界上被稱為受難的事,在另一個世界上是極樂的殿堂,但永遠也通不過去。」 —卡夫卡

 

 

 


                                                  《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 

                                                                             全劇終 





故事連續至此告一段落,謝謝大家一直以來的無比忍耐及支持,

對創作者而言,毎次寫作都是一次充滿挑戰性的自我訓練,

這次學習了很多,在各方面也學習到了,無論如何,再見紅Van,再見游梓池,衷心感謝大家。


2012年7月20日 星期五

1 掩眼法 (中)







 



  本身掩眼法呢篇只有上下集,不過喺突然腦入面多咗一點靈感,就形成呢個中篇了~



 



  由細到大,我都好鐘意揭露真相,睇魔術時,我會立即想搵出破解魔術嘅方法。但原來好多時,知道魔術真相之後,反而會覺得無聊。而喺現實世界,某D事知道真相之後就更加會令自己唔開心。不過,有D掩眼法就的確要踢爆,既可以幫到自己亦可以幫到人。



 



  現實中嘅掩眼法,有部份只係簡單嘅數字遊戲。我有一個好朋友,係名牌大學數學系畢業,初初識佢時覺得佢計數成日都好有問題,到後來先發覺佢先係利用數字玩遊戲嘅高手。



 



  由識佢幾年間,見佢身家不斷上升,買樓一層又一層,股票儲完一球又一球。但佢一直話自己月薪只係萬零蚊,仲張糧單銀行出糧紀錄都俾我睇哂,直頭係喺我同我班朋友面前表演魔術一樣,叫你先檢查道具有無問題咁。



 



  跟住魔術就開始,例如佢買咗層樓收租,我就話你就發啦,每個月又多8千蚊租收,佢竟然話3個月都收唔到租啦,連管理費都蝕埋。例如見佢做FreeLance有外快收入,就話你今次發達,佢就可以話早兩個月買咗工行中行建行呢份FreeLance都未夠輸。初初都覺得好自然覺得原來佢都幾慘喎,放工做份外快點知買隻股又輸哂。



 



  當過幾個月,就關心下究竟層樓收咗租未,答案依然係個租客有兩個月未租。當D股票升番,就話你就正啦,終於升番贏錢,佢答案就係岩岩先番家鄉咋,無錢贏。



 



  答案係咪好似好合情合理?事實係半年後,佢依然只有兩個月租未收(實際上係個租客亦都用數字遊戲食咗番佢兩個月按金,到時可以一走了之);FreeLance 錢用黎買股票 -> 賬面輸 -> 升番家鄉。就喺呢度,FreeLance 錢由於係半年前收咗,股票亦岩岩番家鄉,利用呢點,錢就不知不覺咁落左袋了。至於股票贏錢時,亦會用其他掩眼法,例如預交咗一年保險費,幫個仔交咗一年學費,甚至係唔小心供多咗三個月樓等等等等的借口,總之每次有錢,就將佢化為支出、變作零。當半年一年兩年後,就會神不知鬼不覺咁入袋,呢種連自己都呃埋嘅儲錢掩眼法,的確值得學習。



 



  好多時金額機構亦都係用一D掩眼法,理論上佢並無呃人,只不過係簡單嘅掩眼法,就如魔術表面一樣。例如依家銀行有所謂高息掛勾存款,佢只會話你知喺指定日子內掛勾某股票/外幣,就可以得到10厘甚至20-30厘嘅年利率。對財金無知識嘅普通師奶,就會覺得都幾好喎,好過放銀行收息啦,於是就落撘了。其實呢類型嘅高息掛勾存款其實係Short Put (沽出認沽期權),收取期權金(由於呢篇唔係講投資,表過不提,有興趣的朋友可以自行研究。)利用「高息」、「存款」、「20厘」取代Short Put,期權金字眼,是否更易明白覺得更加容易?而銀行就係用呢種掩眼法去搏取部份人嘅信任,承受住與Short Put 一樣的高風險去做所謂高息掛勾存款,但得到的回報往往更少。



 



  其他例子例如借貸的每月平息、免息但收每月0.5%手續費(詳見http://blog.yahoo.com/dreamsdream/articles/16863/index)。基金的30年後回報收費(詳見http://blog.yahoo.com/dreamsdream/articles/16585/index



 



 「呢個世界,咩都係掩眼法。你睇到嘅未必係真,真嘅又未必比你睇到。」咁究竟,睇到定睇唔到會好D?下集掩眼法完結篇。


2012年7月19日 星期四

0 掩眼法 (上)



掩眼法 ()



 



喺之前TVB個節目叫魔法擂台,當時的確令我對魔術有番少少興趣。坦白講,魔術係一種掩眼法就係人都知,最重要就係表演者Presentation 出黎點先吸引到大家。大型嘅魔術我反而無興趣,因為往往都知道係道具、或利用不同嘅工作人員製造出來嘅假象,反而我上Youtube 睇咗好多劉謙嘅魔術表演,好多係近距離桌上魔術,卻往往令我覺得神奇,好想知道究竟係點樣做。



 



魔術之所以厲害,就係明知要呃你,你都心甘情願比佢呃,因為你就係想可以踢穿佢,不過表演者要做到就係令你有興趣去踢穿佢呢個掩眼法才為之成功。想當年我比人呃去一個話全船充滿靚女嘅遊船河釣墨魚團,雖然,呢種被騙經常發生, 本來已經好醒目嘅我當然叫主持人Send 幾張相黎睇睇,不過結果依然係上到去一件可以令我落去傾下計嘅都無!以前俾人呃無數次去唱KPub,最多都係放低兩舊水走人,不過上到船唔通跳海遊番去咩?於是就被迫喺架船度幾個鐘了。



 



喺我一個人懶瀟洒咁望住個海,吸著一支純簿萬嘅時候,我一個朋友嘅朋友,竟然行埋我身邊,話咁悶,不如表演魔術俾我睇!大佬,唔係化,我已經比人呃咗上船,依家仲要睇你表演魔術?佢竟然可以感受唔到我嘅呼救,仍然想叫我喺52隻牌之中抽一隻,然後放番落副牌度。我最後真係忍唔住出聲講句:大佬,我知你估到我抽中邊隻牌,得,你叻!咁你仲想點?



 



以上呢個故事係告誡識魔術嘅人,如果你真係想表演魔術俾人睇,首先練習好你嘅開場白,你整個Presentation,而唔係ON77咁走埋去叫人揀隻牌,OK?



 



有位純情靚女歌手兼千萬票房電影女主角喺一套戲入面一句對白講過:「呢個世界,咩都係掩眼法。你睇到嘅未必係真,真嘅又未必比你睇到。」無錯,原來每一個人每一日,都係喺度表演緊魔術。你番工嘅時候,明明你個肥佬老闆無啦啦拉你入房照肺,你心入面喺度dklm 但係依然可以恰熟狗頭笑笑口咁樣,其實亦即係表演緊魔術,或者中國人稱嘅戲法、變臉。而你老闆亦都明知你心入面有幾唔kur,但依然繼續望住你個恰熟狗頭,就明顯係想睇下你變臉可以變到幾耐,睇下幾時拆穿到你。當大家都知大家有幾假嘅時候,就好似我明知你變魔術係假我偏偏會繼續睇,我唔介意你假,不過我介意你變得唔好睇,如果你變得好好睇睇氹到我開心嘅,真又好假又好都無乜所謂啦!

(待續)


2012年7月16日 星期一

0 [小夢散文] YMCA 城景閣



想一想,自己已經幾個月沒有寫食評,當我正常下筆(下鍵盤?)時,發覺千篇一律的食評,不要說看的悶,寫的我似乎更悶。想看食的話,上OpenRice 可以看的就更多更Pro,而且我Blog 中寫食評的觀看率是最低,花的時間反而最多。所以我想來想去,我也想不出為什麼我要繼續寫食評了。

然而,在我沒寫食評的幾個月間,似乎連自己也忘記了最近吃了什麼。就如我上篇<回憶>提過一樣,我的記性可能真的是越來越差,如果連少少的評語也不寫 下,如果連相也不影一張的話,原來我真的會忘記我曾經去過吃過一餐。當然,一日三餐每天也吃,忘記了又不代表沒有吃過,但有些時候吃了的一餐總想令自己記 下來,寫食評的時候往往可以在視覺和感覺上再回味一下當餐的感覺。

0 YMCA 城景閣



想一想,自己已經幾個月沒有寫食評,當我正常下筆(下鍵盤?)時,發覺千篇一律的食評,不要說看的悶,寫的我似乎更悶。想看食的話,上OpenRice 可以看的就更多更Pro,而且我Blog 中寫食評的觀看率是最低,花的時間反而最多。所以我想來想去,我也想不出為什麼我要繼續寫食評了。



 



然而,在我沒寫食評的幾個月間,似乎連自己也忘記了最近吃了什麼。就如我上篇<回憶>提過一樣,我的記性可能真的是越來越差,如果連少少的評語也不寫下,如果連相也不影一張的話,原來我真的會忘記我曾經去過吃過一餐。當然,一日三餐每天也吃,忘記了又不代表沒有吃過,但有些時候吃了的一餐總想令自己記下來,寫食評的時候往往可以在視覺和感覺上再回味一下當餐的感覺。



 



自從上一篇文之後,我就在想,我究竟是不是應該寫回日記呢?雖然現在很多人已經把Facebook
當作日記,由出門口等小巴卻剛剛上不到,影著藍天說天氣需好心情卻不好,回到公司差點就遲到,八婆上司M到不斷嘈,同男友嘈交就打句好心一早放開我....有部份人就將公開的Facebook 當作是私人的日記,初初我會覺得有少少反感,但想深一層是否這樣,才可以令自己更有存在感?



 



看看自己的Facebook,最多出現的是鄧麗欣、邓丽Stephy。當然,我唔寫的其中一個原因,有可能因為我覺得自己被人無視,為什麼我見過人寫三個字「傷風了」後,會有幾十個讚好加下面幾十個留言,而我記得我曾經打過一句「很肚痛」卻整天也沒有人回應我,直至到夜晚我再打一句:「今晚五覺大戰Miss Ip 好很正」時就終於引到幾個出來讚好加留言說一定要睇番MYTV。那一刻,我真的感覺被無視了,所以自此以後,除了宣傳自己Blog、新聞、和Stephy 外,我也很少在發表關於自己的感受,我Post 鄧麗欣無人讚好,代表的只是Stephy 被人無視,而不是我,感覺應該好點吧?



 



逆地而處,似乎我也永遠只會讚我那些美女朋友的相片,有些人放100張相除了開頭的兩張外基本上我也不會繼續按入去。我肚痛沒有人理而Miss Ip 有人理正正是理所當然,但當你看到一隻狗在看電視竟然也有幾十個讚好時,我就會在想,我究竟是否連狗都不如............



 



所以呢,我還是偏好將自己想記錄的就記錄下來,放在自己的網誌上,因為網誌上一向沒有人會讚好,一向沒有人會留言,那麼感覺就更加好了,我放在網誌上,我唯一知道的就是有幾多人曾經看過,主動按入去看的,十個、二十個,其實已經很足夠,因為總好過在Facebook Status 上似乎有一百人看過卻同時被100個人無視高興得多。



 



這張相片就是我和我女友去油麻地YMCA 城景閣時所拍。近幾年都經常吃自助餐,然而無論餐廳中有幾多食物,而想吃的其實只是幾種:蟹腳、生蠔、龍蝦、海鮮冷盤、魚生、甜品、雪榚。其實去吃自助餐前,我也想找找香港有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只吃蟹腳、龍蝦等的餐廳,但似乎有也都應該很貴(如果香港也有蟹道樂就好了,似乎要吃平價的蟹宴,也非去多一次日本不可)。所以自助餐似乎是在香港吃海鮮冷盤平價唯一的選擇。



 



YMCA 城景閣沒有華麗的酒店大堂,沒有很多的食物,不過有齊我們喜歡的蟹腳生蠔魚生、還有意想不到好吃的焗帶子焗蠔,還有龍蝦意粉,最重要的是雪榚是哈緊大師嘛!我和她吃的高興便是了,兩個人七百五十,平不平,見人見智吧。



 



想看食評,去OpenRice



http://www.openrice.com/restaurant/sr2.htm?a=1&shopid=26056®ion=0


2012年7月10日 星期二

0 [小夢散文] 回憶

回憶真的是非常奇怪的東西,有時候,某些事你以為永遠都不會忘記,但偏偏想記起時,怎樣也再記不起。
我沒有寫日記的習慣,特別是快樂的時候,我從來沒有寫過日記。




我一直地認為,快樂的事情,我是不會忘記的。
跟她跟他跟它的快樂回憶,我應該一世會記住。

原來到最後,記得的,只剩餘一個目錄。

0 回憶

回憶真的是非常奇怪的東西,有時候,某些事你以為永遠都不會忘記,但偏偏想記起時,怎樣也再記不起。
我沒有寫日記的習慣,特別是快樂的時候,我從來沒有寫過日記。



我一直地認為,快樂的事情,我是不會忘記的。
跟她跟他跟它的快樂回憶,我應該一世會記住。

原來到最後,記得的,只剩餘一個目錄。

我從來都不是沒有記性的一個人,會考時只是短短讀過幾天的課文,出師表、將進酒、兵車行,全課內文到現在我仍然懂得背。
但很多我認為開心的事,我卻只記得我跟誰去過,卻不記得當中的快樂感覺。

我記得中學時跟同學們到過長洲瘋狂的去玩得很開心,我記得畢業後跟好朋友一起回他鄉下發生過的事。我記得的,只是我曾經非常快樂過,但卻想不起為何會這樣快樂,亦不能重拾這種快樂的感覺。
我記得我跟我喜歡過的一個女孩去過海洋公園,我記得自己說過給自己聽,那天非常高興,我是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天那一種感覺。
然而,我確實忘記了。記得的,只是跟她去過海洋公園。

為什麼呢?我想不通。

快樂的時候,我留下的是相片,有時望著一幅又一幅,大家的笑臉,好像曾經開心過。
但想深一層,那個是不是我?
我應該曾經經歷過這種快樂的時刻,我也確實記得自己去過那地方。
我經歷過快樂,卻忘記了。

就算現在和同一班人去同一地方做同一件事,還是會快樂嗎?

反而悲傷時,我卻有每天記下。
可能是傷心時喜歡一個人躲在家中,時間總過得特別慢。
時間多了,就會記下一天發生的事。
我寫過幾次沒有XX的第一天至第一百天
每一次,我也寫了幾十天至一百天,就會停止了,那也證實我復完了。

我將悲傷的日記放在一個沒有人能看到的地方,而我自己也極少的去翻開它。
但我知道,如果我再翻開它,我的悲傷感覺依然會再一次存在。
我很不容易會哭,但只要我再翻開那本應藏在深處的那秘密日記,眼淚還是會自然的流下來。

無論我用什麼方法,留住不快好像比留住快樂容易得多。
幸好,我還能掌握快樂在手中。
傷心的回憶,就讓它永遠的放在黑暗的地方,繼續不見天日吧。

2012年7月3日 星期二

0 《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 The Fact

1. 大亞灣核爆
2017年1月11日,廣東深圳市龍崗區大鵬半島的「大亞灣—嶺
澳核電基地」發生嚴重核事故,核輻射的洩漏範圍極廣,中央政府下令,把鵬半島方圓50公里範圍,正式列為「核輻射受影響區域」:範圍北至惠州市,東至汕尾市,南至大三門島以南二十海哩,西至大嶼山分流半島。

位於深圳以南,貴為亞洲國際金融中心的香港,也因核輻射指數嚴重超標,不幸被中央政府一拼歸納在「受影響區域」內。

事故發生的始2個禮拜,在中央指導下,香港政府嘗試極力掩飾事件真相,暗中「和諧」掉一切民間環保團體的輻射報告,且向香港市民訛傳意外對人體完全沒害,不影響香港的正常運作。

0 《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 ----結局篇---- 2/4

2/4

確實有那麼一瞬間,我在疑惑自己應該採取什麼反應。

可我始終是個有道德低線的人,總不能說因為自己很想穿越隧道,回
到正常世界,就繼續在這邊「推車」,不理Yuki的死活——即使不理會Yuki,我也有理會一下自己。畢竟,那群防毒面具人幹掉Yuki之後,就會幹掉我和中年男子。

可要面對的,總得面對。

「Yuki!」我激動大吼。

我從紅van車後躍出,向隧道入口處狂。與此同時,中年男子也察覺到事態的急轉直下,緊隨我的步伐向前衝。

0 《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 ----結局篇---- 1/4

1/4

紅van離開那打素,沿著海邊的完善路一直駛出吐路港公路,在黑
暗中飛馳。跟上大帽山「數位系統署」時一樣,除了小巴車頭的兩盞巨型車頭大燈,我們再沒其他可以用來辨識四周環境的光源。

路上沒有任何阻礙,小巴司機更是變本加厲的把油門踩到底,除了腳板底下傳來的「轟隆」引擎怒吼,車廂內就只聽到車速顯示器的嗶嗶作響。

109、111、112、115、118、121……
紅van的速度給趨至極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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